“但?我们?二人之间,也就仅此而已罢了。”
容玉珏能明显察觉到宋鸾枝情绪的?不对劲,他有些懊悔主动提及此话题。随后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宋鸾枝的?脸颊肉。
又有些不太满意,另一只手也轻轻捏起?宋鸾枝嘴角旁的?软肉,两?只手同时向上提,在宋鸾枝脸上故意摆出嘴角向上的?模样。
略带滑稽的?表情逗得容玉珏笑得眯起?了眼,宋鸾枝轻蹙起?眉头,故意板起?脸拍掉了他的?手。
“没想到世?子殿下竟也和小孩般贪玩。”
“卿卿,我想让你笑一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话落,他还不满足,又添了一句:“而且卿卿,刚刚那?样的?你,真?的?很可?爱。”
宋鸾枝顿时感到耳根处有些酥麻感传至全身,她红着脸,故意双手叉腰别开头不去?理会容玉珏。
“算了,看在今日世?子殿下操劳过?甚的?份上,我就不与世?子殿下斤斤计较了。”
刚刚那?个话题,二人心照不宣地都不再提及。
宋鸾枝正下意识想走?到容玉珏身后替他推轮椅,却又想到刚刚被他打趣的?模样,故意泄气般,趁其不备,径直迈开步子朝前走?去?,不去?理会容玉珏略带焦急的?呼喊声?。
“卿卿,卿卿,等等我——”
“才不,你去?那?儿可?爱去?吧。”
空城杳寂,蝶翅微振。
二人再次踏上了那?座熟悉的?旧桥。
恍惚间,昔日画面如潮汐浸入脑海。容玉珏墨色的?眼波流转,划着轮椅的?手一顿,失声?笑道——
“卿卿可?还记得?去?年冬色下,你我在此偶然相遇,索性畅聊了一番。若非你坚持邀我参加生辰宴,我也许不会与裴公子有所谈论?,也怕此后难以再迈不开那?一步。”
“自是记得。”
宋鸾枝停下脚步,河边杨柳依依,已然覆上了春情。
那?天自己的?心中所念,也再次回忆起?来。
她回眸,只见此刻的?容玉珏,眼眸涟漪阵阵,不再似从前般沉寂。他的?身后,万家灯火长明,仿若那?天的?火炬,已被点燃。
“卿卿,其实那?天,是我阿母的?忌日。”
宋鸾枝脸上笑意一僵,脑中一片空白。容玉珏向来不曾向她提及他家中的?事情,世?人也不曾知晓。
只是有些传言他与昭王,也就是他的?生父不和,这也是为何他独身来到江南养病避世?这么些年,昭王从未来探望过?他哪怕一丝一毫,甚至连家书都未有一封。
“在阿母去?世?以后,我与阿父之间的?关?系便一落千丈。身为世?子,我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因此每日都不敢松懈半分。”
“众人皆看到我于十五岁那?年名扬京城,却不知我每日苦读诗书至深夜。我阿父对我极其严苛,若我无法在一日之内习得老师布置的?任务,我就没有饭吃,阿父也会拿阿母对我的?期许让我心生愧疚。最后,我只能在书房苦撑着度过?良夜,直到我完成为止。”
“我自知所有人是为我好,所以我从无半份怨言,每日兢兢业业,不曾有一分歇息的?时间。因为当我看到他们?眼底的?赞赏时,我心里十
分开心,只是后来——”
容玉珏淡声?笑了笑,捡起?地上的?落花,指腹轻轻揉了揉它?褶皱的?花瓣,将其放在毫无知觉的?双腿之上。
“后来我双腿残废,重病不起?,身子骨也弱不禁风。一夜之间,仿若曾经的?那?些赞叹声?,全都推到至深至暗的?土地里,永不见天日。”
“其实病好之后,我有尝试过?以寻常人的?心态出门赴宴,可?只要我踏出府门半步,那?些嘈杂碎语,他们?的?那?种目光,毫无保留地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的?双膝和我的?轮椅上。”
“我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就像暴雨中被摧残的?花骨朵,只能任由着那?些恶意的?目光凌迟着我的?自尊和身骨。”
“曾经与我有过?节的?那?些富家纨绔子弟,因陛下将我视为天下第一才子,总将我与他们?相比,他们?便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他们?像抓住了难得的?利器,用那?些难堪的?话语,割下我的血肉挂在城墙上示威。”
“他们?的?嘲弄、玩笑,仿若无形的?潮水将我淹没吞噬。可我却像断了手脚的?鹰隼,从那?百米的?天空,重重地砸向地面,身上满是血痕,却张不开口,沉默地行走?在原应是鲜花遍地的大道。”
那?时,多的?是以此玩乐的子弟和沉默无言的看客,几乎无人替他站出来。耀眼的?京城,仿佛一瞬间腐朽崩塌。
灰白阴沉的?雾霾遮盖住了太阳,他如跳梁消小丑般孤身坐在舞台的?中央,毫无退路。
他佯装淡定,想要转身离去?,却在侧眸之时看到铜镜中的?自己,脸色早已苍白,全身颤抖着,再无当年模样——
原本,他可?以重新回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可?是那?些人真?正做到了,让一个才子跌落神坛,永远无法站立。
“我的?阿父从那?以后,便将我视为无形人,忽视我的?存在。在我饱受言语凌虐时,他只会冷脸掠过?,沉默着站在一旁。”
“那?一段时间,整个京城的?人们?似乎都已经将曾经的?我遗忘,转而替代的?,是现在毫无用处、双腿残疾的?容玉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