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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第1页）

第43章

方天沉默着没说话，问出那句问题全凭一时冲动，得到回答後却给不出合理的反应。

他胸口憋着一团气，不知道是吐得还是躁得，堵塞着丶抽搐着难受。

好烦。

坐在车里，方天望着窗外飞速後退的街景，再次对自己感到烦躁。

他烦自己处理不好情绪。

“你喜欢我什麽？”

又是一句突然且毫无预警的挑明式疑问，柳凌洲开着车，偏头看看他。

他察觉到方天的异样，语气里掺着杂质，不像是单纯地戳破窗纸，更像是对自己産生了某种质疑。

他想了想，说：“我对这个专业其实并不喜欢。”

方天转过头。

这回答太过没头没尾，他猜柳凌洲不会答非所问，干脆闭嘴听着。

“我哥和我姐比我大九岁，父母各有事业，日常生活里我算是被哥哥姐姐带大的，尤其我哥，他从小不明原因地高频率生病，经常在家，就顺便照顾我。我以前不老实，精力旺盛睡眠少，整天折腾着找事，他非常喜欢编程，看我捣乱就教我敲代码，一学就困，困了就不吵了。”

方天觉得自己应该笑一下，嘴角却使不上力。

柳凌洲直视前方，继续道：“他在我高一的时候病危，高二下学期走了，高考结束报专业，我想都没想就报了计算机。”

“从大一开学一直到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气不顺，骨子里其实对这些不感兴趣，学起来还总想起小时候的事，就糊弄得吊儿郎当的，状态和态度都不正常，我姐训我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转向灯“哒哒哒”的响起，在静谧的车里莫名荡起一阵节拍器般的安抚感。

柳凌洲接着温声说：“进张哲那个项目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对那些代码的兴趣和自信是很有感染力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他严谨地回忆了一下，确认道：“确实没见过，你的自信没有侵略性和攻击性，我身边的朋友丶从前的同学还有绝大数同龄人，几乎人人都有自信的资本和能力，也几乎都有明显的锋芒和竞争意识。”

“你没有。”

方天心里的躁动已经平息，甚至忘了自己刚才问了什麽问题，安安静静地听。

“你似乎更专注自己，对别人的优势和强项足够包容，也大方欣赏，不会表现出类似嫉妒和比较的心态，所以跟你待在一起，哪怕是学我不感兴趣的东西也会觉得舒服，你的耐心也充足，态度认真，性格干净纯粹，长得又帅，笑起来很爽朗，看着就心情好，抽象点说，我有段时间总觉得跟你一起做项目的时候，自己很健康。”

方天本来被他夸得不自在，听到最後笑了笑，有气无力地吐槽：“什麽鬼。”

柳凌洲也笑，认真道：“真的，我成绩都上去了。你小时候一定有很多人想做你同桌。”

方天一噎，嘟囔着：“还真是。”

他们以前的座位都是轮换制，每个月换同桌的时候，他身边那个位置总能成为焦点位，高中更是被最好的兄弟连续霸占，硬生生将人倒数的成绩拽上中游，最後拿着不错的GPA顺利留学去了。

柳凌洲：“後来家里吵翻，我躲在学校不想理，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但你立刻就发现了。”

方天顺着他的话回忆起两年前，某一天早上他眼睁睁地看着柳凌洲一夜之间开始发蔫。

他带着笑说：“吃米粉把蘑菇都吃进嘴了，哪儿掩饰得好了。”平时都是从源头遏制，跟食堂阿姨说不加蘑菇的，那天不仅忘了，还吃光了，在方天看来真的再明显不过。

柳凌洲一愣，“有吗？我都不记得了。”

方天气声笑了两下。

“反正那段时间我过得很浑浊，你主动问我，说不介意的话可以陪聊。”柳凌洲弯唇，“对着你我根本忍不住，因为我知道跟你说那些不会有任何後果，我确信你不会说出去。”

方天果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柳凌洲的私事。

“我跟你聊完，感觉原本非常在意的细节好像变得没那麽重要了，後来我按照你的建议回家谈了谈，截至目前我们家已经两年没吵架了，连我出柜那天都比预想的平静。”

方天先是挑挑眉，总感觉他口中的自己有夸大成分，接着就是惊讶，他难以置信地问：“所以你……你从那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柳凌洲难得露出点害羞，清清嗓，支撑着声音不走调，承认道：“嗯，快两年了。”

方天人都坐直了，直愣愣地望着驾驶位上的人。

车停在方天公寓楼下，他按下停车档，强自镇定地笑着说：“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我喜欢你什麽，刚才那些全是原因，说得不全面，但你在我眼里是一个足以称得上美好的人，喜欢上你再正常不过。”

方天下颌微动，眼里仍在震惊。

他忽然想起自己追到苏明杰时整个人很兴奋，根本藏不住事，跟室友分享之後又跟柳凌洲说了，现在他却怎麽也想不起来柳凌洲的表情，只记得他似乎隐约说了句“那挺好的，恭喜”之类的话。

从那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淡了，或者应该说，柳凌洲慢慢就退出他的生活圈了。

方天心里发苦。

“那你，你当时怎麽没表现出来？”方天一点没察觉到，始终当柳凌洲是个直男。

柳凌洲搓动指腹，垂眸说：“我不知道你的性取向，擅自表达出来怕你不舒服。”怕被讨厌被疏离。

然後一直憋着，默默地喜欢着，结果人家出柜了他还在憋。

方天更苦了，甚至涌出些酸涩。

这麽好的人，好到连暗恋这麽私密的事情都不忘尊重对方……

方天嗓音微哑，问：“那我分手之後，你怎麽没，没那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