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贴身玉佩掉了,他让三皇子帮他找回来,命奴才在这里看着……”
贴身玉佩掉了这理由,一听就是在刁难人。宁为雪忍不住笑起来。都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因为造化太过弄人。
什么嘛,裴情之,你怎么在幻境里都那么惨。
没有人说话,他们能听见的只有风声,几声麻雀的鸟鸣,所以他们都能听见如流泉一般,清脆的嗤笑。
裴情之再次仰头,看向岸上,那个围着毛绒绒的披风,白皙非常的少年。少年在笑,新雪初霁一般,笑得满目亮堂。
尽管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谁,宁为雪——对皇宫中的人,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当朝丞相的独子,皇后的外甥,太子的表哥,他聪慧非常,三岁作诗,五岁通读三典五籍,所有人都爱他,宁家如珠似玉的小公子。
小公子摘下腰间玉佩,丢给小太监,“我不让你为难,你带着这个玉佩给他,就说玉佩已经找回来了。”
他低头,对裴情之道,“你起来。”
裴情之湿透了的眼睫毛颤了又颤,心中翻滚的话语好多,最终化成一个嘲讽的笑,他沉默不语,继续俯下身。
宁为雪挑眉,看裴情之沉默地抵抗他。
眼前的裴情之还小,还不像将来,藏不住心事,还会把情绪流露出来,脆弱、恨意。
不像将来的裴情之,什么心事都能藏得很好,但他知道,他见过,年少的裴情之就是这样的。
他挽起裤脚,太监们见他这样,都着急起来,“宁小公子,你这是何意!”
“你们不用管。”宁为雪说。
他涉入水中,一步步,走到裴情之面前,裴情之失神地看着他。
宁为雪低下头,牵住裴情之的手,手早就被泡得发皱,冰得不像是活人的手,宁为雪攥紧了,握在手心里,他拉着裴情之向岸边走去。
“走吧。”宁为雪道。
“你在干什么。”好嘶哑的声音,宁为雪回头,对他道,“带你去岸上。”
“……”
裴情之反握住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冷,所以手心的温暖让人想靠近。
上了岸,一直伴着宁为雪的太监苦着脸道,“宁小公子,你这样我们很难交代。”
他说的是,在太监们的照顾下,还能让宁为雪在冰天雪地里亲自涉水。在大人物们看来,这些都是奴才的失职。
“都是我的主意。”宁为雪说,“你们别和皇后娘娘说,如果真出事了,你就说你们怎么也拦不住我。”
太监们面面相觑。
这时,身后的人摇摇欲坠,宁为雪眼疾手快,在他即将倒地之前,伸手捞住了他。
裴情之紧闭上眼,面色潮红,宁为雪伸手在他额上一探——滚烫。
他脱下披风,盖在裴情之身上,他问,“三皇子的宫殿在哪。”
问出口,又觉得不对,裴情之地位都这样惨了,在宫里有谁会管他。
他干脆把湿淋淋的裴情之背在身上,不顾湿透的衣裳把他的衣物也染湿。
蓦然,天空飘起细雪,细雪随风飘扬。
风雪里,他义无反顾的,踉跄的,背着裴情之,向宫外去。
他这具身体也没有多好,幸而这时候的裴情之很轻,在他背上,就像只有骨头架子,所以他背的并不艰难。
一路上,没有人拦着他,大多人都不认识三皇子,但他们都认识宁小公子,对宁为雪背着谁,也能做到熟视无睹。
他安然地带着裴情之上了宁家的马车。
幸而马车是暖和的,宁为雪坐在车上,看着一旁昏过去的裴情之。
睡梦中,裴情之的眉目,紧紧蹙到一块,宁为雪的手轻轻拂上去。
“小小年纪的,你都在愁什么啊。”宁为雪道。
裴情之像是听见了他说的话,蜷成一团,苍白的薄唇翕张,呓语,说着什么。
宁为雪低头,凑近,才听清。
“我想回家……”瘦弱的裴情之,轻轻地说。
宁为雪道,“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