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跟萧建华撒气的江沛雨就把火在萧骆身上,挨骂,体罚是家常便饭。
“她打人软绵绵的,其实不疼,就是摔东西要我收拾,有一次她摔了一个蓝色的玻璃花瓶,摔完她就抱着我嗷嗷哭,那是她们公司设计师送给她的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花瓶,我本来想去重新给她买一个的,你猜那花瓶多少钱?”
简游报出一个数,萧骆摇头:“你再猜。”
“一千?”
“五千。”萧骆笑说,“我那时候才十一岁,把我卖了都买不起。”
简游挑眉:“你那么便宜?”
“我现在也不贵。”萧骆说着,又把头埋回去,“我妈就是因为前后落差太大了,所以对我时好时坏的,但在我爸眼里,他只能看到对他有利的一部分,然后再用来抨击我。”
“他就是个大傻杯。”简游揉了揉他的头,“你不要难过。”
萧骆抬头:“难过是客观的,它不以我的意志形态而转移。”
头又栽回去。
“所以你吃过的苦也是真的,不以你妈当时的状态作为转移。”
简游长叹口气:“萧骆,你可以不骗自己的。”也可以不笑的。
他字字句句都是在为江沛雨开脱,每件事都表示理解接受,好像家里的风雨都是小打小闹,倘若真的是小打小闹,怎么会养出一个孤立无援,闷不吭声的萧骆来。
“我没有。”萧骆不肯抬头,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总不能连最后这一点对于母亲的怀念,都要被那些仓皇无措的时刻取代。
“萧骆。”简游拍了拍他的头,“你抬头看我。”
萧骆迟疑着,缓缓抬头,眼底全是红血丝。
简游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给过往经历加上不实的滤镜,不会让自己更完整,我们应该接受这份不完整,才能跨过去。”
暗疮被创可贴覆盖,就算看起来完整,但内里到底已经烂臭。
萧骆还不明白,他此生唯一抓紧的,是已经无人翻供,任凭记忆装扮的母爱。
简游的直白与敏锐从来都是杀人利器,萧骆每一次都能被刀得体无完肤。
他突然有点恨简游了,恨他太清醒,从不为言语所迷惑,恨他察觉了自己的懦弱与无助,揭穿了他的谎言,连一点点爱的外衣都不让他披上。
萧骆垂眸:“如果一个人,活了十几年连一点点爱都没有,那多可怜。”
他讨厌可怜,跟被可怜。
“谁说你没有的。”简游拍了拍胸脯,“我还在这呢,一会奶奶听到你这话,也要不乐意了。”
“那不一样。”萧骆下意识道。
妈妈跟其他人不一样,因为她是妈妈。
“但如果妈妈没有那么好的话,也要接受批评的。”简游像是能听见他的心声,“她只是妈妈,她不是神。”
萧骆一怔。
“我没有让你否认她爱你这件事,只是你要知道,她的确做错了一些事情,而不是下意识替她掩盖,萧骆,就算是妈妈,也不可以这样对你。”
清楚的知道什么是不好,才能更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好。
如果总是美化那些不好的地方,那迟早有一天那些原本很好的记忆,都会变得模糊,直到开始质疑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徒增内耗。
萧骆既被看穿,又被心疼了。
他呆呆地看着简游,内心复杂无以言表。
“如果你还需要一点特殊的羁绊的话。”简游忽然笑起来,“我是故意要跟你做朋友的。”
话音未落,眼前人就扑了上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简游被扑了个措手不及,后背猛地撞在桌子上,却面不改色接住了萧骆。
“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也不能这样扑上来啊。”手轻轻拍着萧骆的后背,“撞坏了怎么办,我很贵的。”
萧骆声音闷闷的:“简游,你就是个活神仙。”
“哟,不是被我说哭了吧。”简游想看看怎么回事,却被萧骆抱着不撒手,左右看不到。
“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萧骆心绪沸腾不宁,嘴硬依旧。
“我妈教的呗,大人做错事了,小孩也可以直接指出来,剩下的就看书,短视频,鸡汤,心理学。”简游笑,“你要是觉得有意思,我每天都给你熬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