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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暗夜密谋定风波（第1页）

楚晏的归来，如同定海神针，悄然稳住了安王府内潜流暗涌的局势。翌日清晨，他换上一身半旧的常服，以“提前办完南边差事”为由，如常去瑞鹤堂给安王与安王妃请安。安王见到儿子，虽有些讶异他归期提前，但见其神色从容，只当差事顺利，并未多问，只嘱咐他好生休息。安王妃则是拉着楚晏的手，上下打量，眼圈微红，连声说“回来就好，瘦了”，又忙不迭地吩咐小厨房添菜。

霁儿和霄儿见到爹爹突然出现，自是欢喜异常。霄儿直接扑到楚晏腿上，仰着小脸问：“爹爹，高高！”霁儿虽安静些，却也亦步亦趋地跟在楚晏身边，清亮的眼睛里满是依赖。楚晏将霄儿举高，又俯身摸了摸霁儿的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晨光中，一家四口依偎在瑞鹤堂温暖的花厅里，仿佛昨夜那踏霜而归的惊险与南疆的诡谲从未生。

然而，平静的表面之下，紧绷的弦一刻未松。早膳后，楚晏以整理南行带回的文书为由，回到澄心院书房。裴衍已得了消息，悄然过府。

书房门紧闭，只有我、楚晏、裴衍三人。楚晏先将南疆之行的详细经过，尤其是与“山魈”的遭遇、湖畔祭坛的诡异、以及他被迫撤回的原因，向裴衍复述了一遍。裴衍听得面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

“如此说来，‘山魈’不仅盘踞南疆，其触角可能真如莫云铮所言，已延伸至京城。”裴衍沉吟道，“世子决定先行回京，确是明智之举。南疆线索未断，留人监视即可。而京城根本之地，万不能有失。”

楚晏点头，取出那枚惨白骨哨，放在桌上：“此物是‘山魈’所遗，能驱役毒虫，其毒诡异。裴兄在刑部与京兆府人脉广，可能找人辨认此物来源？或京城内外，近来可有异常毒虫伤人、或行踪诡秘生面孔聚集的案子？”

裴衍小心拿起骨哨，仔细端详，又嗅了嗅，眉头紧锁：“此物阴邪，不似中原制式。下官立刻遣心腹之人，寻访精通南疆巫蛊或各地奇物之人辨认。至于异常案件……”他顿了顿，“说来蹊跷，前几日，京兆府接到南城永平坊几户百姓报案，说家中圈养的鸡鸭一夜之间无故暴毙，死状并无外伤，只是眼珠泛青。坊正以为是疫病，上报后，府衙只派人收了死禽焚烧了事。此外，漕帮有个小头目前夜在酒肆与人争执，第二日被人现倒毙在附近暗巷，同样无显着外伤，只是脖颈处有个极细红点，当时仵作验尸，只说是急症猝死。”

无外伤，眼珠泛青，脖颈细小红点……这与楚晏描述的“山魈”手段何其相似！

楚晏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声道：“恐怕不是巧合。永平坊靠近南城多处货栈、码头，人员混杂，易于藏身。那漕帮头目，或是与人冲突时露了财，或是……无意中撞见了不该见的人。”

裴衍神色一凛：“世子怀疑，‘山魈’的人已经潜入京城，并以永平坊一带为据点？那漕帮头目之死，是灭口？”

“极有可能。”楚晏手指敲击桌面，“莫云铮特意提醒京城恐不太平，看来并非虚言恫吓。他既与‘山魈’打过交道，或许知道他们潜入京城的目的，甚至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

“那我们是否要与莫云铮接触？”我问，“他抛出石片和部分信息，显然是在等我们回应。”

楚晏沉吟片刻，道：“接触是要接触，但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裴兄，你设法通过‘积善堂’的董掌柜，递个模棱两可的口信给莫云铮，只说‘谢云掌柜赠石之意，南疆风物，颇有意趣，奈何凶险，只得半途而返。京中近日亦多杂音，不知云掌柜可有关切？’看他如何回应。我们既要让他知道我们已重视他的信息并有所行动，也要让他明白，我们并非任他摆布的棋子。”

裴衍点头：“下官明白。既要诱他拿出更多诚意，又要掌握主动权。”

“另一方面，”楚晏继续部署，“对永平坊及南城一带的暗中排查必须立刻进行，但动作要轻，借口要巧。可以借清查户籍、防火防盗，或者……追查流入京城的劣质南疆药材为由。重点排查近期租赁房屋、行为异常、或与南地有联系的外来人。现可疑，不要打草惊蛇，先监视起来。”

“是。”裴衍记下，“那骨哨和下毒手法，我会作为机密，让可靠之人暗中比对。另外，安王府周边，是否需增派官面上的人手？下官可以协调巡防营，加强这一带的明面巡逻。”

楚晏略一思索，摇头：“暂时不必。官面上动静太大，反而可能惊扰暗处的老鼠，也可能让莫云铮觉得我们乱了阵脚。王府本身的守卫足够，周诠我已重新布置过。你只需将排查重点放在南城，若有确切证据指向王府或两位小世子，再动用官方力量不迟。”

裴衍领命而去。楚晏又召来周诠，将昨夜至今与裴衍商议的结果简要告知，命他挑选几个机敏又擅于市井潜伏的好手，配合裴衍那边的行动，重点监控永平坊一带，尤其是“积善堂”与永平坊之间有无隐秘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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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完这些，已近午时。楚晏揉了揉眉心，眼中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但精神依旧矍铄。我上前替他按揉太阳穴，低声道：“先歇息片刻吧，这些事非一时之功。”

他握住我的手，拉我在身边坐下，将头靠在我肩头，闭目片刻，才低声道：“琉璃，南疆那湖心岛……我虽未进入，但靠近时那种心悸与呼唤感，极为强烈。尤其是怀中的巫祝骨饰烫时，我竟恍惚觉得……那湖底仿佛沉睡着什么，与霁儿身上的印记，有着血脉般的联系。”他睁开眼，眸色深深，“我有一种预感，霁儿的秘密，以及前朝那些诡谲之事，真正的钥匙，或许就在那湖心之下。只是，眼下我们力有未逮，‘山魈’环伺，强行为之，恐招祸端。”

我心中沉甸甸的，靠着他：“我明白。眼下最要紧的，是清除京城的威胁，确保家人平安。南疆之事，需从长计议，或许……真要从莫云铮那里打开缺口。他对那里的了解，恐怕远我们想象。”

“嗯。”楚晏应了一声，重新坐直身体，目光恢复清明，“此人是个极大的变数。用得好，或可成为利刃；用不好，恐反伤自身。需得小心周旋。”

正说着，外头传来春棠的声音，说是小厨房炖的参汤好了。我起身端了进来，看着他慢慢喝下。暖汤入腹，他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午后，楚晏陪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又去书房处理积压的文书。我则照常料理内务，只是心思总不免飘向永平坊，飘向南疆那翡翠色的诡异湖泊。

傍晚时分，裴衍那边尚未有回音，周诠却先带回了消息。他手下一名扮作货郎的暗哨，在永平坊靠近旧河渠的一处偏僻小院外，嗅到了极淡的、与那骨哨相似的腥气。那小院大门紧闭，门上却无锁，只虚掩着，暗哨未敢擅入，只在远处观察。半个时辰内，未见有人出入，但院内隐约有极其低微的、类似虫鸣又似笛音的声响断续传出，若非刻意凝神，几乎无法察觉。

“旧河渠……”楚晏眼神一凝，“与‘积善堂’后院的排水走向一致。看来，莫云铮所言非虚，‘山魈’果然可能借水道或地下暗道潜行匿迹。那小院，很可能是他们的一处临时巢穴，或是与京城内应接头的地点。”

他立刻下令：“加派人手，将那处小院秘密围住，但务必保持距离，不可靠近。院内可能有毒虫警戒。主要监视出入之人，记录其形貌特征、往来方向。尤其是夜间。”

是夜，楚晏并未早早安歇，而是在书房等候消息。我陪在一旁，手里做着针线，却是心不在焉。二更时分，周诠亲自来报。

“世子，有动静了。”周诠低声道，“约莫一炷香前，小院后墙阴影处，悄无声息地滑出两个黑影，身形矮小矫健，穿着深色紧身衣，脸上似有涂抹。他们贴着墙根阴影疾行，方向……正是朝着我们王府所在的城西而来！属下已派人远远吊上，另留人继续监视小院。”

果然冲着安王府来了！我指尖一颤，针尖刺入指腹，沁出一粒血珠。楚晏握住我的手，用帕子轻轻按住，眼神却锐利如鹰：“来了多少人？可看清容貌？”

“只出来两人，容貌无法看清，但行动步态，与世子描述的南疆‘山魈’极为相似。他们似乎对京城街巷并不十分熟悉，但警觉性极高，专挑暗巷死角行走，若非我们的人熟悉地形又提前布控，极难跟踪。”周诠答道，“目前他们刚穿过东市，尚未靠近王府区域。属下已通知沿途各暗哨接力监视，并增派了人手在王府外围所有可能潜入的路径设伏。”

楚晏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空，片刻后，沉声道：“不要拦他们。放他们靠近，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目标是谁。是探路，还是行刺？或是另有所图？王府内紧外松，所有明哨暗岗，提高警惕，但不可露出痕迹。重点守护澄心院和两位小世子的屋子，布下天罗地网。我要看看，这些‘山魈’，到底有多大本事，敢潜入我安王府！”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凛然杀意与强大的自信。周诠精神一振，抱拳道：“遵命！”

我走到楚晏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寒风呼啸，卷起枯枝败叶，更添几分肃杀。我知道，今夜，注定无眠。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京城深秋的夜幕下悄然展开。

“怕吗？”楚晏握住我微凉的手。

我摇摇头，反手握紧他：“你在，便不怕。”只是心中，对霁儿和霄儿的担忧，如藤蔓缠绕。

他揽住我的肩，给予无声的支撑。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等待着暗夜中未知的来客，也等待着破晓时分的尘埃落定。

远处，更鼓声声，敲碎了夜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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