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不喜欢的吗?除了刚才你说的那些。”
光标一跳一跳的,和它的主人一同等待我说完后半句话。
“没什么,”我心一软,那张脸上柔和的线条像水一样流动起来,让人有想亲吻的冲动,“我得再想想还有什么去过的。”
电影里演到了某个展现英式冷幽默的谐音梗,喻舟晚和我解释某个俚语的意思,顺势就聊到了英餐公认难吃的话题,她开始只是含糊地说还好,后来委屈地抱怨三餐食不下咽的烦恼,央求我中午下厨做一顿丰盛的饭菜。
“那你还要说喜欢格拉,要回那边常住。”我调侃她。
喻舟晚沉默了半晌,认真地思考我的问题。
“可意,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感觉,”她等电影切换到另一个角色的镜头时才小声地组织语言回应,“虽然生活方式在哪里都不会相差太大,但人和城市之前会有一种类似‘磁场’的东西,会让人特别想要想要留在那里,不管生活好不好。”
“嗯,我能理解。”
她用感激的目光望向我,靠在肩膀上看完了电影的结局。
“可意,如果我真的想回格拉,我们……”她的语气因为紧张而变得生涩,“我们是不是又会分开好久?”
我摸了摸她的丝,揉开一团蓬松的香味。
如果我保持自私和高高在上的态度,就像之前的我那样冷眼旁观她的痛苦,就可以趾高气昂地质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回那样个寒冷且荒凉的地方?为什么不能为了我们的未来在宁城留下来?……
我合上平板。
“不会分开,”我伸出手指贴在她的嘴唇上,“我会和你在一起。”
这次可以换我主动靠近。
“是要和我一起去吗?”
比起不假思索的欢呼雀跃,喻舟晚表现出的情绪更多偏向诧异。
“认真的吗?”她屈起腿缩到背靠沙,过了好一会儿才求证地问。
我嫌空调风冷,从旁边的收纳柜里扯了个毛绒毯子盖到腿上,间接利用整理的动作缓解两人都没开口的尴尬。
点头打破了相对无言的静默。
旁边的人得到肯定后把头埋得更低,沉默,捏住我的袖管轻轻扯了扯,欲言又止。
“之前不是说要去米理的吗?”她问。
“也不一定非它不可,”我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轻轻带过,“而且之前去做交换生去过了,刚好换个别的城市或者别的国家。”
喻舟晚摸到遥控器调高温度,呼呼的风声停住。
我在心里暗暗叹气,怎么解释都多余累赘,类似反复描改的油亮铅笔渍。
生硬地推翻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会暴露出某个明显的坏处——显得我善变且不够坚定,对人生大事拿不定方向。
坏影响带来一连串的负面效应,连带着其余承诺,譬如口口声声说陪她一起的决定都在通货膨胀的修饰词里贬值了,和草草了事的胡诌等价,整个人可信度急剧崩盘。
“你……”喻舟晚松开手,在原来的位置留下一块小小的褶皱,“你不要因为我改变自己的选择。”
头脑空空的没办法思考时会模仿别人的动作,现在我正学着她的样子缩腿,缩到毯子里不动。
“喻可意,这种重要的决定牵扯到你自己的人生,不要被其他的无关因素干扰,尤其是……因为一个人。”
人是最善变的最不可靠的,我明白她的意思。
上一秒捧出来的真心下一秒就会被掷到地上摔碎。
为了至高无上的爱啊,连自己都可以全盘舍弃,全心全意做出飞蛾扑火的高尚举措。
可我不是这样想的。
“到时候后悔了怎么办?你又不知道英国的气候,生活方式不一定会让你喜欢,语言习惯不同,会碰到各种麻烦,”喻舟晚一字一顿喊我名字,到后一句又忽然咬字含糊,一长串话飞快地从唇齿间略过,如果我有一秒钟没认真听,大概就会被遮掩过去,“这件事很重要,关于你人生未来走向,影响很大,不要随意改变决定。”
“我没有改变,至少不是和你想象中那样随意,”我挑关键词反驳,“我又不是小孩子那样会做大梦,昨天想去米兰,今天一拍脑门决定以后去牛剑,后天就开始憧憬要去常春藤……”
喻舟晚噗嗤笑出声,趴在膝盖上侧着脑袋打量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