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顾希言睡得昏天暗地,以至于她再次睁开眼时,脑中是空白而茫然的。
她看到房中很暗,翠竹帘子卷起来,门是半掩着的,一旁琉璃瓦格子中透进朦胧的光晕来,而房中靠着墙是几个红木箱子,铜镶边的,把手包了牛皮,显然是很讲究的箱子。
她的视线巡过别处,除了这红木箱子,别处却很是家常,并不像什么富贵人家的寝房。
这让她疑惑,自己身在何处?
蹙眉,记忆漫上来,她这才想起,险些被贼人欺凌了,以及自己和陆承濂发生的种种。
想到这里,她脸上发烫,心也是跳得快了。
人被逼急了,吓到了,就开始发疯,仿佛豁出去了,什么都敢干,可冷静下来,她又是那个小心翼翼的顾希言。
她慌了,又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落在陆承濂眼中,还不知道怎么看待,只怕觉得她真疯了!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属于男人的气息。
她望过去,就见东边窗棂前的檀木圈椅上,正坐着一个男人,是陆承濂。
他着一身雪白长袍,袖子略折起来,正认真地翻看着一叠子文书。
光线透过窗棂,落在他深刻的面庞上,他眉骨峻拔孤冷,鼻梁很是窄瘦,有些过分的高挺。
这样的他是俊朗的,隐隐还有几分贵气感。
顾希言却看得发愣,所以,现在呢,该怎么办?
偏偏这时,陆承濂突然抬眸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堪堪撞上。
顾希言的心漏跳一拍,有些狼狈地别开脸,咬着唇,不知所措。
疯狂莽撞的勇气后,天亮了,日头毫无遮拦地洒下来,她躲无可躲。
陆承濂沉默地抿了抿唇,起身,抬手抚平袍底不存在褶皱,才走到她面前。
他抿了抿唇,似乎在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尴尬暧昧的气氛瞬间弥漫,顾希言脊背僵硬,眼神虚飘飘地挪向别处。
而此时的陆承濂,却清楚地捕捉到了那双眸子中浮动着的情绪,茫然,无措,羞愧,或者还有一丝悔恨。
他眼神逐渐晦暗,神情也复杂起来。
略蹙眉间,他试探着道:“怎么,后悔了?”
顾希言无话可说,昨晚主动要的是她,如今徘徊犹豫的也是她。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实在可恨。
陆承濂看她这游移的眼神,默了片刻,才道:“怎么这么别扭,还是说,你还想当你的节妇?”
顾希言嗫嚅了下,竟不经大脑地道:“不行吗?”
陆承濂一愣,之后直接被她气笑了,咬牙:“昨晚上是谁抓着我不放,馋成那样了,如今倒是说这种话?”
顾希言脑子“轰隆”一声,羞得无地自容,她恼了,拼命地挣扎,推他。
就算她不要脸,可他不许说!不许说!
这时她腰间突然一紧,被陆承濂一拽,就那么紧贴上他刚硬的身体。
她胡乱挣扎,可男人却紧搂着她,锋利的薄唇几乎紧贴着她的:“顾希言,是你自己反复无常,一会这样一会那样,你是耍着我玩吗?”
顾希言无辜,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也没说什么啊……”
陆承濂倒吸一口气。
她可真行,什么话都让她说了。
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理了?”
顾希言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男人,他眼底情绪激烈,简直要吃人。
真吓人!
她委屈地喃喃:“你干嘛这么凶,我,我不都是听你的吗?”
然而陆承濂不想听她辩解,他骤然攫住她的唇,不容置疑地吻她,动作霸道而强悍。
顾希言身子胡乱扭,双手推他,拍打他的肩膀,可他身子强健,她的推拒都是徒劳,这么推扭间,两个人竟倒在了榻上,他在上,用手脚牢牢禁锢住她。
男人自上方望着她,神情晦暗,磨着牙道:“过河拆桥?用过了就扔?顾希言我可告诉你,欠债可以还,但夫妻之实却没法退回去,有了就是有了,你别在这里含糊其辞,也别在这里给我装傻充愣!”
顾希言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想着他那咬牙切齿且又铿锵有力的话,到底生出几分感动。
这个男人五官锋利,强悍结实,可以顶天立地,也可以把她彻底罩住。
他是皇帝的肱股之臣,将来必前途远大。
他可以给她银钱,给她布帛,还可以帮她捋平一切周折。
于是眼底泛潮,她想哭。
她仰起脸,透过朦胧泪光看着上方的他,喃喃地问道:“你会不会始乱终弃?”
陆承濂:“我不懂什么是始乱终弃,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