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后不如考大理寺好了,正好天天锄强扶弱。”罗子慈抗议。
两人打打闹闹,好不惬意。薛时依唇角一直扬着,没落下来过,她一人挽住一条胳膊,轻声询问:“你们今日散学后有空吗?”
她眨了眨眼,语调带上点可怜,“我想吃天香楼的甜糕,你们陪我嘛。”
罗子慈点头,“好啊。”
游芳雪也很快颔首,毕竟缺一天医坊的工不会有什么影响,“有空。”
见两人都有空,薛时依高兴起来,开始期待起散学。在她身后,游芳雪和罗子慈隐晦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实她们一到学堂便察觉到了不对,旁人或许看不出,但她们却能敏锐感知到薛时依的情绪,她一定遇到什么事了,但昨天在书院里时明明还好好的。
一定要会会那个护卫。
两人达成了共识。
*
学子们从书院大门鱼贯而出时,罗养青已倚在薛府马车前等了一盏茶。无数锦袍,如霞罗裙,养尊处优的郎君贵女们从他身前走过,过处余有淡淡清香。
北地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柔软的香味。
安夷将军说京城是宝地,物华天宝,是大景最繁华的地方,像他这样意气风发的儿郎就该入京走青云路。罗养青到这里只有短短两日,却已能明白他义父的话没错。
可是这不是他心中的宝地。他所珍重的宝地苦寒遥远,受蛮族侵扰不断,京城沁人心脾的香风吹不过去,寻常的王孙贵族也不会为之感念。
太子殿下看重北地和北地军士,有意提拔,义父和他都心怀感激。
但是罗养青还是想回到北地,他想驱逐蛮夷,使之不敢来犯,他希望百姓有一日能在北地安居乐业,长养子孙。
沉重的心事压在他的眉头,忽然,有人敲了敲他的面甲。
薛时依掀开帘帷,从马车里探出头,“马车要走了,车夫刚唤你呢,你怎么一动不动的?”
“别发愣了,带你去吃点东西。”
天香楼雕栏玉砌,坐落在最热闹的坊市,每日客来如川,是京中最负盛名的食楼。薛时依带着人进了提前订好的厢房,盘盘珍馐似流水,很快摆满食案。
罗养青不与女郎们坐在一处,他与她们隔着屏风。
从书院到天香楼的一路上,罗子慈一直在同薛时依和游芳雪说笑,见她没注意到罗养青,薛时依心下稍安。
今日天字号包厢的食客都意外阔绰,价比黄金的香糕一点就是好几份,端着食盘的小厮进厢房时眉开眼笑。
薛时依把一盘香糕放到罗养青面前,“你先尝尝这个。”
他依言照办,吃东西时也没摘下面甲。香糕还温热,入口即化开一片蜜甜,但甜而不腻,熨贴人心,不愧被奉为镇楼之宝。
“怎么样?”
“好吃,”罗养青顿了顿,“多谢你。”
薛时依笑了笑,但笑意并不因眼前人而生。
“不客气。”
她还记得,当年那人被她塞了一块香糕后还说她是小气鬼。这么多年过去后,薛时依再没遇到一个那样不识相的人。
回到屏风另一头,游芳雪正说着她最近在医坊中的见闻。她医术声名渐起,有时也会被邀到贵人府上为她们诊治。
“听说长公主半月后就回京了。”
薛时依抬起头来。
此事昨日薛雍阳也说了。镇国长公主是圣上亲姐姐,她与驸马常年镇西,不在京中,仅有年关那一个月才会回京与一双儿女团聚。
眼下才入秋,长公主却要回来了,的确不太寻常。薛时依印象里,上辈子没有发生过此事。
前世二皇子十年都没能称帝,一方面是因为他生母权势不够,自己在朝中根基也太浅,世家大族并不支持他;另一方面是圣上病着却迟迟未退位,甚至命长公主监国。
昔日太子一党的官员不少转投了长公主,使她与二皇子在朝中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除此之外,身为薛家人,得益于薛清这位帝师,薛时依还知道一些宗室从前的秘辛。
说起这个,薛时依回忆了下她给祖母写的信,算了算日子,心说或许长公主回京时,祖母也回来了。
游芳雪还准备说些其他事,她昨日在医坊瞧见了薛雍阳,对方被问诊问到一半时抬眉瞧见她,立马神色一凝,很快便走了。
他好像是去看隐疾的,游芳雪在想要不要告诉薛时依。
她正犹豫的档口,厢房门被敲响,一位小厮端着食盘恭敬地走进来。
“女郎,这是隔壁厢房的客人赠您的香糕。”
薛时依疑惑,没有收下,“是谁?”
小厮取出一封信奉上,“他说您见了信便知道了。”
信上只简单画了只懒睡的猫儿,腹与四足雪白,背尾却全黑,是只乌云盖雪。
罗子慈没看懂写信人的意思,抬眼望向薛时依,却见她唇边噙上了笑,于是一瞬便福至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