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颔首,摆手,目露疲色,“此事全权交由你负责。”
他瞧着自己的长子,见他龙章凤姿,已成大器,又想起自己亲近无比但包藏祸心的阿姐,以及自己这些年的放纵,不禁长叹一声。
“渊儿,父皇老了。”
此话暗示意味很重。
太子与诸臣微愣,屈膝将要跪下时,圣上起身,抬手免了他们一跪,随后带着内侍离开了书房。
诸臣心想,看来没多久,大景就要变天了。
*
薛时依在府里闷了没两天,外头就喧闹起来了。
大道上虽然加派了巡逻的兵士,京城出入也变得极其森严,但抵不过坊市百姓们津津乐道的热乎劲。
宗室相斗并不光彩,当然不会声张。百姓们不知内情,不过也没有特别关心,稍微逮着点无关紧要的事就可以聊得热火朝天。
百姓们热闹,官员那边也热闹。
因这叛乱事关皇子与长公主,某些大臣也受到牵连,贬的贬,罢的罢。皇帝逐渐升起退位之意,太子便理所当然地接手了这众多急需处理的善后事宜,而陆成君自不消说,落了一身的政务,忙得不可开交。
三法司那边,众官整日商议不休,为陈若遥,长公主一行人定罪的同时,东乡侯多年前的枉死旧案被翻出来了。
本就被罢了实官官职的陈国舅又进了大理寺的监牢,这一回想要再逃过刑罚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连薛雍阳都有活干,完完整整过完七日假是想也不用想的事。
虽然已经忙碌到这地步,但陆成君还是会拨冗前去薛府,不过至多也只能陪薛时依用个午膳,或是喝一盏茶,然后就得匆匆离开。
薛雍阳忙得都想睡在官署里,见到对方这举止也是服气。
他无不揶揄,“我看你还是不够忙。”
陆成君淡然一笑,不多解释,他跟这种还不通情爱的男子说不清的。薛雍阳当然不懂他越辛苦,薛时依反倒会越心疼的道理。
他抿唇,只觉先前覆在唇上的温软热意依稀仍存,让人意犹未尽。
若明日不用午膳,应该可以讨到在薛时依膝上小憩片刻的机会,陆成君兀自盘算着这些小事,心里很是愉悦。
另一边,还没有个一官半职的薛时依浑身轻松。
她呆在书房里,一件一件地捋顺近来的事。
她其实没料到,重生回来不到一年,压在心头的大患便顺利解决,个中机缘巧合很难不令人感叹。
不过如今薛时依也不因心中重石落下而感到茫然,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眼下,祖母,她与陆成君的母亲,还有罗子慈都在陆家别院住着,薛时依得抓紧把人接回来。
二皇子掀起的战事没有波及多远,但对官道上往来京城的车马还是有影响的,眼下负责这一块儿的官员正焦头烂额。
而待到几个月后,薛时依的及笄礼就要来了,与她同岁的罗子慈和游芳雪也不例外。
女郎及笄后,便可准备当年秋的女官考试了。应试的女郎们需一级一级地往上考,罗子慈和游芳雪多年来的苦读届时可见分晓了,薛时依觉得自己得提前备好两份贺礼。
当然,及笄之后,薛时依额外要考虑的还有自己的婚事。
长公主倒台后,原本的赐婚圣旨就不作数了,陆成君和她的婚事也不用急于一时。薛时依自己还不想这么早出嫁,她打算多考虑考虑女官和天机阁的事,而且想来爹娘也会舍不得她。
昨日,薛时依已经向陆成君提及了这念头,他虽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赞同。
前世一见面就是成婚之时,匆匆忙忙,夹着诸多误解与遗憾。
而今生还有大把大把的余裕,他们也想如世间平常的檀郎谢女那样谈情说爱,好好弥补上一世的缺失。
薛时依正思忖得兴起时,小狼犬从书房外奔进来了。它一头扎进她怀中,扒着她就要舔。
“乖,听话,不能舔!”
与前世那只爱咬她罗裙的小狼犬不同,这只显然钟情于舔人。陆成君不太喜欢它这习性,昨日还说,待他闲下来后要好好管教它。
薛时依想,她还是自己早早帮这小东西改掉舔人的坏毛病吧。
“好了,我叫人把院子里的雪扫一扫,让你在院子里玩。”
她抱着小狼犬,打开书房的花窗,能看到庭中依旧是雪茫茫一片,浓寒未散。
但春日很快就会到来的。
到时又是蝶懒莺歌,群芳吐芽的春耕好时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