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下,空气凝固如铁。
楚军将领的声音还在寒风中回荡,被两名士兵架着的皇帝已然挣扎着抬起头。
他冠歪斜,脸上沾着污迹,嘴唇因恐惧和寒冷而青紫,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住了垛口后的薄司靳。
“薄司靳!”皇帝的声音嘶哑尖厉,“你聋了吗?!朕命你即刻打开城门!你敢抗旨不遵?!”
薄司靳依旧沉默,眸底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身侧的副将陈锋却已目眦欲裂,猛地踏前一步,半个身子探出垛口。
冲着城下嘶声怒吼:“开城门?!皇上!您睁眼看看!开了城门,这满城百姓怎么办?!
楚军的刀,难道只对着我们这些当兵的吗?!皇后娘娘、诸位殿下、还有数十万黎民……您让他们如何自处?!”
陈锋的吼声带着悲愤,在墙头传开,让一些原本眼神涣散的士兵抬起了头,眼中重新燃起痛苦的挣扎。
皇帝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惨白,但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他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尖叫:“放肆!朕是天子!朕的性命关乎国祚!薄司靳,你担得起害死君父的千古罪名吗?!快开城门!这是圣旨!最后的圣旨!”
楚军领——那位昨夜围猎场出现的将领,嘴角噙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
他好整以暇地抚摸着马鞭,目光掠过城头如丧考妣的守军。
最终落在薄司靳脸上,慢悠悠地开口:“薄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是名将,当知大势已去。
何必为了一个弃你们而逃、如今又贪生怕死的君王,搭上全城性命,还有你自己的……一世英名?”
他身边的楚军骑兵们出压抑的、嗜血的低笑,手中弯刀在渐亮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马匹焦躁地踏着蹄子,仿佛随时准备冲进那扇即将洞开的富饶城门,进行一场渴望已久的狂欢与掠夺。
薄司靳的目光缓缓扫过城下: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君主,虎视眈眈、杀意盈野的敌军。
还有那面破损染血的龙旗,像一道屈辱的符咒,悬挂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他又缓缓回望城内。
宫阙的轮廓在灰白的天际线下沉默,街巷依旧沉寂,但这份沉寂之下,是数十万毫无防备的生灵。
皇帝的催促愈尖利,几乎破音:“薄司靳!你敢抗旨?!朕诛你九族!”
楚军领的笑意加深,抬手,轻轻一挥。
架着皇帝的士兵立刻会意,狠狠将皇帝向前一搡,让他狼狈地扑跪在地。
一柄明晃晃的弯刀随即架上了他颤抖的脖颈,冰凉的刀刃紧贴皮肤。
“薄将军,本将耐心有限。”楚军领的声音冷了下来,“是恭迎王师,保全皇帝性命与你满城军民,还是……”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让这千古罪君的血,来做我大楚今日攻城的第一声号角?”
压力如山,轰然倾泻在薄司靳一人肩上。
就在那柄弯刀几乎要压入皇帝颈侧皮肤的千钧一之际,城墙内侧的石阶上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
“太子殿下到——!”
一声通传,穿透了凝重的死寂。
薄司靳霍然转头,只见太子沈景玄正疾步登上城头。
他未着储君朝服,只穿了一身玄色劲装,外罩暗青斗篷,腰间佩剑,面色沉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