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良久。
一阵熟悉的孩童笑声又响起。
这会比上一次听到的更近,近得就像在贴在脸边,轻轻地挠着人的耳朵,填满空荡荡的房屋。
奉仞盘膝端坐在地面,双眼闭合,纤长的睫毛没有一丝颤动,面色沉静凉薄,仿佛对此毫无察觉。
笑声是从窗外来的,被锁紧的窗户有一双小手在拍打,映出模模糊糊的黑影,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没有任何一个华胥楼的守卫有反应,他们的身形映在门上,身量笔挺,一动不动,方才不觉,现在看起来却有些僵直,任由这声音持续不断。那声音越拍越急,催命般拍得窗哐哐响,奉仞置若罔闻,只是静心继续思索。
这动静持续了一刻钟,笑声渐渐消弭,片刻后又响起抽泣的哭声,仿佛委屈没有人理会他。那孩童的音色尖细凄冷,在黑暗里令人倍感不适,敲窗声也变得更激烈,随着动作簌簌摇动,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窗木被加固了两层,此时却变得很脆弱,随时都可能被打破。指甲在木头上、墙上抓着,刮出毛骨悚然的刺耳呻吟。
后来,哭声也消失了,一切重新恢复寂静。
咔哒。
窗户外的铁锁凭空被解开,砸到地上,紧闭的窗被缓缓打开一条细缝,风吹进屋子里,荡着冷腥气。
圆圆的脑袋出现在窗纸背后,动了动,有双眼睛从细缝后出现,往屋子里看,黑溜溜的眼睛没有一点眼白,正睁大眼盯着人。
细缝越来越大,两扇窗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动着,向两边敞开。
咚。
有个东西被丢了进来,滚到奉仞的膝前。
奉仞缓缓睁开眼,光从窗口倾斜漏下,照得他的睫毛白,面具呈现出一种霜雪的洁净,隔着鹰面上的孔洞,他清冽的眼珠里映出三个孩子的脸。
站悬空桥上踢球的孩子。
他们脸上的面具变成半哭半笑的模样,趴在窗边,同期盼他将球抛回去那样看着奉仞。这次离得更近,奉仞看见他们五彩锦衣下的手格外青白,泛出僵冷的光泽,像死了很久的鱼。
丢进来的是一颗小小的石头,石头上用朱砂画着一张扭曲的笑脸,恰好对着奉仞。
他们见奉仞终于看过来,浮现出被在意的欣喜,立刻喊道:“哥哥,哥哥,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做了个新皮球,可漂亮了,像大人的头一样大,又结实,你快来跟我们去踢球吧。”
他们三人的声音出奇地相似一致,兴高采烈地冲他挥手,可奉仞所在的屋子,正在华胥楼最高的六楼,四面无建筑,比方才还要更高,窗外没有平台可以容三个孩子踩在那里。楼上系着的彩绸扬动,风吹动他们髻上的白带,和一身华服格格不入。
见奉仞一动不动,他们又变了脸色,哭着祈求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不理我们?我们去踢球吧,我的球找不到了。只有你能帮我。”
“我不认识你们,也不会踢球,寿诞结束了,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你们的父母?”
“他们可懒了,成日一动不动,就喜欢睡觉,怎么摇都摇不醒。”孩子瘪嘴道,又笑吟吟看着他,“因为哥哥长得好看,所以我们就想要哥哥陪我们玩。”
奉仞淡淡道:“我去不了,我被绑住了。”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孩子又丢进来一个磨出尖头的小石子,恰恰好划过奉仞手腕上的绳子,掉下去又划过脚上的,不见他多用力,两副绳子竟瞬间如豆腐被切断散落。
“真准!真准!”另外两个人拍着掌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