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万同悲已经当着众人的面,举起手里半副残破的木牌,肃然道:“这人正是此次鬼笼派来祝寿的蓼奴之一,负责看守礼车、清点数目,并未跟着蓼奴的车队回去鬼笼。看头颅找到时的状态,据我们推测,他应该是前日在宫门附近被杀,有人将其尸分离。事后,凶手不便久留,来不及处理销毁头颅,便将头颅丢到豢养青狮的园子里,喂入兽口,如此凌辱尸,实为惨不忍睹。”
他声音肃穆,听来让人心惊肉跳。
青狮便是王宫前镇守的那几头凶兽,须威风,望之生惧。寿诞是举国盛事,青毛狮子被牵到狮园里锁起,也就是说,凶犯是在寿诞结束杀的蓼奴,头才没被那几头狮子吃干净。
一个蓼奴,无冤无仇,谁会特意将其残杀?
缺耳,宫门,蓼奴。
奉仞和解碧天对视一眼,已认了出来,原来正是那日看到他和解碧天潜伏在礼车中的蓼奴!
当日他们承他好意离开后,这蓼奴便被人盯上,寿宴后身死宫门边,随后被替换为阎羽非的尸体。在驿站时,他遭遇病变的生人袭击,耳边至肩膀的皮肤被撕掉,留下了过于明显的特征,所以行凶者才会将破坏尸体,以假乱真。
想清楚前因后果后,奉仞心中寒,从寿诞开始前,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被人牢牢紧盯。杀蓼奴是帮他们封口,但为什么又要用阎羽非陷害他?
万同悲问:“红泪大人,不知可否给我看一下浸泡过的阎先生头颅?”
他唤的正是华胥楼楼主的名字,不以楼主称呼,便不是以生人身份,而是仙宫中人的身份。
红泪摆手,侍从将头颅递给他,万同悲毫不忌讳,直接伸手捧起,用手指一抹头颅断口,血和酒湿淋淋混在一块,还没干涸。
他放在鼻下细细一闻,重新抬起头,笃定道:“红泪大人,在下涉猎岐黄之道,请听在下一言。阎羽非已经死了半个月。”
“半个月?”
“头颅之所以像刚死不久,是因为酒以药物酿造,可保尸暂时不腐,但身体躯干较大,难以浸泡储存,想必已经被处理掉了。”
虞秋娘:“不错,半个月前蓼奴还未曾入城,十卵怎么可能杀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头颅在哪里?”
红泪忽问:“你们如何得知他的头颅在那里?”
这事谁碰都得沾点腥,早知她会这么问,万同悲从容不迫地端出靠山:“正是在下兄长算出异变。”
任长羁受神母看重与青睐,又有卜卦异术傍身,神使不好再说什么。
公孙屏听他们出口为奉仞解围,不由嘀咕:一会当好人一会当坏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几轮推论辩驳下来,总算姑且摆脱了奉仞身上的一部分嫌疑,矛头指向了消失已久的絮影。
前有巫祝突然叛变,后脚与他走近的阎羽非就被人设计杀害,絮影本是碧土月神座下神使,受到重用宠爱,如今种种行径,都指向了一个目的——谋反弑神。
光是想到这里,许多生人只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奉仞对红泪作礼,推测:“楼主,行凶者手段缜密,但在处理蓼奴尸体时,不慎留下痕迹,必是行踪匆忙,短时间为之。”
对方的计划中,应当原本没有蓼奴这一步棋子。临时变化,总会留下一星半点的纰漏。
一个人,无法同时完成这么多事,还能在别人面前不暴露任何可疑的地方。
沈文袖旁听半晌,心中惊涛骇浪难平,骇然想:难道……他们是说——
而红泪终于冷笑一声。她本就气质偏冷,此时双目含煞,衬得面容上的花卉越鲜红浓郁,宛如活物。
她按剑而起,目如骤电,扫过在场所有人。
“杀死阎羽非和蓼奴的人,一直都在天上宫阙,说不定,现在就在你我之中!”
公孙屏趁人散去,潜到了顶楼。
此案牵涉人物复杂,红泪亲自入宫去禀报碧土月神,这两日在华胥楼待过的人都必须经过沈文袖的盘问和检查,留下记录,确认无误才可以离开。奉仞和解碧天则留在楼中,等候宫中传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