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宜苏拢了下被关门余风弄乱的头发。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这个世界抛弃了她。
……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
下午两点多,两辆满载家具的小货车浩荡而又缓慢地驶进巷子里,任宜苏听到动静,趴在客厅窗边,像个间谍一样往下看。
货车停稳后,有人陆续下来,最前面的是肖宥的母亲张雪婉,还有肖宥的继父唐荣,后面跟着几个搬家工人,唯独不见肖宥。
楼下的香樟枝繁叶茂,两辆货车被绿叶遮挡了大半,张雪婉小跑到楼道口,和钱青抱在一起,任宜苏手臂撑在窗台上,不停调整角度,连手肘被硌出了红印子都没发觉。
终于,她看到了肖宥。
他独自站在货车侧后方,两年不见,他和分别时相比高了不少,也清瘦了,骨骼长开,显得身姿更加挺拔,有点像语文课上老师说的白杨树。
再仔细一看,他手里捧着单词本,和任常民夫妇打过招呼后,就不再说话,独自站在货车旁看书,仿佛整个炎热夏天,只有他所在的那一方天地下雪。
任宜苏“啧”了声。
装什么啊。
从这个角度看,恰巧能看到肖宥的头顶,任宜苏鼓了下腮帮子,更不爽了。
前不久,赵小锦用手机偷偷拍了一张她的背影照,任宜苏看到照片时才发现自己后脑勺偏上的位置有一个旋,能看到裸露的白色头皮。
她觉得自己秃了,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都会下意识去看其他人的头顶。
凭什么肖宥就没有旋?后脑勺黑漆漆的一片。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怨念,肖宥合上书,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抬眼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他眼皮很薄,窄双,瞳孔漆黑像深海,偏生眼白又很清透干净,泾渭分明之下,便显得淡漠,看谁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任宜苏一惊,抢在两人对视之前赶紧蹲下身子。
世界安静了一会儿,唯余蝉鸣,她手掌还搭在窗台上,心脏扑通扑通,跟随耳膜一同跳动。
还好,他应该没发现她在偷看他,不至于误会她对他有什么歪心思。
可就在下一秒。
“任宜苏!”楼下传来钱青中气十足的声音,“不下来打招呼,趴那儿偷看什么呢?”
任宜苏立刻死死闭上了眼睛。
真是她的好妈妈啊。
她试图装死,连带着呼吸都变成手动档,脸颊也不知是憋的还是燥的,红到了太阳穴。
楼下再次传来钱青的声音:“快下来啊,你不是一直说很想肖肖哥哥吗?怎么这会儿人来了还磨磨唧唧的?”
任宜苏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她究竟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
简直就是在诬陷她!
这一瞬间,任宜苏痛恨钱青是出生在东北的彪悍豪迈女人,她难道不知道,她的过分热情,会让她的女儿很难堪吗?
任宜苏黑着脸,踩着人字拖下了楼。
……
屋外的温度比室内更高,任宜苏从三楼下到一楼,身上起了一层汗,在出单元门接触到热烈阳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化掉了。
你看,肖宥就是来折磨她的。
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要维持基本的礼貌,于是扯出笑,乖巧道:“唐叔叔好,张阿姨好。”
唐荣捏了下公文包,一看就是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的类型,只礼貌笑了笑,张雪婉则摸了摸任宜苏的脑袋:“诶,苏苏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