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要做什么——
她来不及想什么,便看到陆承濂抬起手,将那珠花递到她面前。
顾希言心神恍惚几乎是无意识地伸出手,接过来那珠花。
她茫然地捏着那珠花,看着陆承濂。
陆承濂重新行至厅中,抬手,略拂了拂并不存在任何褶皱的衣袍。
过于颀长的身形立在花厅正中,他的视线巡过鸦雀无声的众人,开口:“六弟妹是承渊的遗孀,承渊随我远征西疆,尸骨不见,他不在了,我作为兄长,自当照应他的未亡人,似今日这般荒唐之事,传出去,不过是落人笑柄的家丑,以后九泉之下,我也愧对承渊。”
所有人屏住呼吸,听着。
陆承濂:“今日,当着诸位族老的面,我直接这么说,以后承渊遗孀的事,便是我的事。”
这话很淡,却足够有力道。
他继续道:“这种败坏家风的事,我们敬国公府没有下一次。”
众人听着,心里一窒,这几乎是直接在宣告,陆承渊的遗孀由大房护着了。
就在这满场皆惊中,陆承濂仿佛很是随意地看了顾希言一眼,看她还懵懵懂懂的,仿佛傻了一样。
他收回视线,和诸位族老一起离去。
厅中一片寂静,只有诸位族老迈下台阶时的脚步声。
过了好一会,等众人都走远了,老太太才长叹一声:“罢了,都散了吧。”
众人全都讪讪的,很有些尴尬,这会儿听到能退下,大气也不敢喘,小心地拜过了,准备退去。
四少奶奶因为劝了那句,被顾希言指着鼻子一番说,很是没脸,待要发作,恰那边族老们来了,族老和陆承濂明显要为顾希言撑腰的,于是四少奶奶再发作不得。
她白着脸,低着头,由几个嬷嬷陪着,也匆忙出去了。
顾希言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心中狂喜不已。
她本来以为陆承濂会暗地相处,谁知道他竟如此明目张胆站出来,甚至亲手将那珠花拾起。
她心惊肉跳,但确实心花怒放!
暗地里的体贴固然让人心动,这种大张旗鼓的庇护,却让人脸红心热。
况且她如今多少感觉到了,他越是光明正大,越显得堂堂正正,外人越是不会疑心什么了。
她在这种几乎无法压抑的喜悦中,走出房中,谁知道刚下台阶,便恰看到三太太。
三太太面容惨淡,略低着头,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此时周围嬷嬷丫鬟都在,顾希言便上前给三太太见礼,略垂着眼,神情恭顺。
三太太一愣,脚底下趔趄,差点摔下台阶。
顾希言忙伸手去扶,她这么一扶,三太太这次勉强站定,不过一抬眼看到顾希言,顿时瞪得眼珠子几乎暴突。
她恨极了顾希言,不曾给她留下半分脸面,让她丢人现眼,让她在这么多族老和晚辈面前抬不起头。
一个寡妇而已,她的晚辈,她嫡亲儿子的遗孀,她竟拿捏不住!
顾希言自然感觉到了,知道自己这婆母恨极了自己。
可那又如何?
她依然平心静气地扶着,道:“太太若是生媳妇气,媳妇也没什么可说的,可太太还是要保重身子,仔细着,可别摔了。”
三太太一听,恨得牙都要咬碎了,愤愤地一甩袖子:“好个巧嘴的狐媚子!谁稀罕你这虚情假意!”
说完扭头气哼哼地走了。
顾希言沉默地站在那里,望着三太太的背影,站了好一会,确认所有人都看到她此时无奈的神情,她才低垂下头,道:“我们也回去吧。”
待终于走出泰和堂,顾希言才略松了口气。
如果这泰和堂是一个大戏台,她今日演的这一出足足够了。
三太太今日没了体面,狼狈至极,自己该诉的冤诉了,该做的戏做了,以后这过继一事,她是休想再插手了。
她细想今日诸人种种反应,不免觉得好玩。
三太太和那滔二爷有染,这是板上钉钉的了,这件事或许二太太也知道,所以三太太在二太太那里格外气短,说不得当时三太太把自己卖出来,任由二太太抢自己那块地,就是因为这个。
她也想起陆承渊随军西征前,当时他便和三太太起了争执,她隐约听到动静,吓得要命,回到自己房中私底下问他了。
可陆承渊什么都没说,只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将脸埋在她颈子间。
那一刻她感觉到他强健的身体因为紧绷而微微颤抖。
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可也不愿太过追问,想着等他回来再慢慢问起来,可谁知他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因这继子一事,又联想起那一日她看到的背影,便开始隐隐感觉,是不是两个人的吵架也和这事有关?陆承渊其实已经知道了他娘做出的这事。
须知这滔二爷是和陆承渊同辈的,也就比陆承渊大那么几岁,结果三太太竟和自己儿子的同辈有染。
若是这样,她倒是要怨怪这婆母,说不得陆承渊因此心绪不佳,沙场上一个走神,就出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