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在办公室留到深夜,电脑屏幕上是那篇被打回来修改后的稿件。
她反复看了一遍,竟有些陌生——那还是她写的东西吗?
楼道空空,只听见打印机断断续续地响。她终于明白,哪怕在这个“表达自由”的行业,真实也常常是种奢侈。
几天后,刘志远扔给她一个机会:“去做个公益选题,是恒兴地产的拆迁项目。”
他拍了拍她的肩:“配合他们,说法注意点。这事做得好,你下季度会有提名。”
她笑了一下,勉强。接过资料的手是凉的。
“成名”——只是另一个方向的凝视与规训。她知道,这从来不是关于倾听。
——
那天深夜,岑唯照例刷完新闻,脑子里还是拆迁项目的稿子雏形,正打算关电脑,却无意弹出来“一日安”转的一条动态!
一张模糊的风景照,山影绵长,底下配文:“倦的时候想去无人之境,哪怕只是一小时也好。”
那一刻,她突然就有些理解了。
并非只有她一个人在撑,大家都一样。
但晏之强撑的平静、那种“什么都没生”的假象,让岑唯忽然很想带她离开。
不是逃,而是去寻找一点喘息。
岑唯点开社交软件,打下一行字:
【岑唯:这个周末,想一起去出去走走吗?】
没有回应。
几分钟后,她又补了一句:
【岑唯:就当短暂逃离一下。】
半小时后,一条简短的消息弹了出来:
【晏之:好,我开车,你选地方。】
简简单单一行字,却让岑唯心里莫名一动。
她是典型的entp,从来不擅长计划。哪怕一次短途出行,也常常是前一晚草草决定。订酒店、查天气,十分钟搞定。
但这一次不同。
她记得晏之用红蓝黑三色笔标注笔记,去便利店买水也要按照保质期从前往后筛一遍。
她知道,晏之是j型——条理、控制、秩序感写在骨子里。
所以岑唯也开始计划,仔细、缜密、近乎严苛地。
看着手里的地图,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熟悉晏之到令人惊讶的程度。
岑唯收拾着行李自觉荒唐,她曾经嘲笑过罗池把星座挂在嘴边,也认为人生不该被几颗星星定义;但此时此刻却试图通过八个字母的排列组合,框定出晏之的性格与喜好。
她甚至提前请了周五的假,对照着网上的攻略贴,在电子地图上一笔笔圈出“沿途观景点”和“本地小吃店”。
中途哪里适合停下来休息,哪里可以顺道转转文创市场,全都画了出来。她一边划线,一边心里默默想着:我不是乔婉云,我不会在她脆弱的时候掉头走开。
她记得那天银杏林下乔婉云的神情,记得她眼里的凉意和怜悯。
但她也知道,晏之的那些未说出口的往事,藏着锋利的棱角。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靠近。
她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说话好听、沉稳、克制,眼神干净,静水深流一样把人一点点包裹进去:没有激荡,却让人被安抚。
周六早上七点半,天还没完全亮透,岑唯就在小区楼下等晏之了。
她租了一辆稍大一点的suv,不是越野,但空间够宽敞,座椅是全皮软垫,音响也还不错。
她甚至提前在副驾座上放了一条盖毯,后备箱也塞了瓶装水和足够的食物。
她平时是那种拿上手机就能活的人,但这一回,连备用充电宝都带了两个。
昨晚,她意料之内的失眠了。
早晨的风有点凉,她靠着车门,提心吊胆地刷着天气预报。
还好,这两日的降雨概率都在2o%左右。
七点五十分,晏之准时走出了公寓楼。
一身卡其色羽绒服,阔腿裤随风轻晃,头随意地披着,毛线帽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是,卸下精致的妆容,晏之的肤色显得更白,眼神里还带着一抹没掩住的倦。
岑唯倏然感到一些愉悦的泡泡在心里荡漾,只是因为晏之暴露出的一点点随意。
然后带着这些欣然绕到副驾,替晏之拉开门:“女士,请上车,今天我全权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