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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薛时依回京后,沈朝英还特意上门拜访了一回。
因为圣旨还没下,所以薛时依与周行之之间的亲事并未人尽皆知,但那些门第高的世家各有各的消息渠道,而沈朝英与周观意交好,当然也不会不知情。
她瞧薛时依如今状态尚佳,稍微松了一口气,想说些别的,却又说不出口。
安慰太空荡了,沈朝英思及便觉得沉重,性子使然,她也不愿讲些好听的假话。
她只得拍拍薛时依肩膀,说以后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她就好了。
“那就先谢过朝英姐姐了。”
薛时依笑着谢了对方的挂念,但事以密成,其他打算她一点也没多说。不把沈家牵扯进来,对他们也是一种好。
其实沈家姐弟对她真的很不错。
沈令襟远在京外办事,很晚才得知赐婚的消息,但还是急急地给陆成君寄了信。在信里,沈令襟甚至隐晦地指点陆成君,说是如果有私逃的打算,他认为往北地那边走是最好的。
陆成君读信时弯了唇,说等沈令襟回京后,再请他喝茶,好好叙上一叙。
沈朝英陪了薛时依好一会儿,最后要离开薛府前,她犹豫片刻,对薛时依说:
“时依,周观意托我给你带一句话,说对不住你。”
闻言,薛时依愣了愣。
沈朝英摸了摸后颈,神色里尽是为难,还赶忙补上一句,“你也别管这话,我本不想替她带的,是因她正被长公主关着禁闭……”
一句话就能消掉长公主府给薛时依带来的痛苦吗?当然不能。
沈朝英是真的不愿帮周观意带这句话,但对方求了她数回,实在可怜,所以还是应下了。
她有些忐忑地看着薛时依。
薛时依轻轻嗯了嗯,没有摆冷脸,依旧微笑着。
她说好。
见她不生气,沈朝英安下心,朝她告了辞,便策马回家去了。
薛时依往自己院子走的时候,忍不住想了想周观意上一世的结局。
她自己死得比较早,只记得回京时对方已封了郡主,统领着西军,不清楚后来怎么样。但估计不会好,毕竟长公主和驸马最后还是犯下了大罪。
薛时依觉得,周观意与长公主府其他人不太像,她要好一些。
陆成君来薛府用晚膳时,顺道为薛时依解答了这疑惑。
“巫蛊祸周观意并未参与,那一家子的恶人里,她确实是难得的赤忱良善。后来她自己交了兵权与官位,殿下念及旧情,没赐死她,而是夺了周姓,废了郡主头衔,使其从此不再是宗室子弟。”
他顿了顿。
“但后来她自戕了。”
书房里,把陆成君当靠背,舒舒服服地抱着书看的薛时依听到这一句,微讶地抬头。
“为什么?”
陆成君把下颌抵在她颈边,缓缓地说道:“大概因为她没有指望了吧,她的父母与阿弟皆死,自己也被逐出宗室,就连昔日挚友沈朝英也与她分道扬镳了。”
“要知道沈令襟的死就是二皇子和周行之在背后谋划的,太子殿下继位后,薛雍阳没有了顾忌,第二次重查了此案,这回就把把暗地里唆使朱家行凶的人也抓了出来。沈令襟死的时候,连尸身都不全啊,沈朝英怎么能释然呢?”
薛时依听得心绪复杂。
今生的周观意会怎样呢?恐怕结局也不会好。
她毕竟是长公主的长女,不能独善其身。而走到这一步,很多事情都已经没有办法改变。
倘若长公主当年没有杀掉秦召,周行之的病或许早就好了;倘若圣上不纵容长公主,她或许不会肆无忌惮地犯下如此多的罪孽;倘若先帝当初不偏心其他皇嗣,长公主和圣上或许不会是今天这模样……世事环环相扣,一念之差造就了万千因果。
薛时依叹了口气,放下书,不再去想这其中的纠葛。天意总是很难揣测的,而她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过好当下。
又和陆成君呆在一起做了会儿事后,她亲了亲他的眉心,然后拍了拍他,“陆大人,夜深了,赶紧回陆府吧。”
她挑挑眉,打趣道:“这可是在薛府,你今晚还想挨着我睡可不成了。”
陆成君也明白此事无望,没有犟,只是笑着地将人搂在怀里索了一番吻。
临走前,他再次嘱托薛时依。
“时依,之后你出府,一定要将闻九闻十带在身边,最好能有罗养青和薛雍阳陪着。”
其实太子殿下还拨了几个暗卫到薛府,薛时依已经足够安全。但陆成君不会嫌人多,跟着她的人越多,他越安心。
薛时依一口答应下来。
“安心,我不会在这些事上疏忽。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要是我出事,大家都会难过的。”
而她不想让大家难过。
翌日,薛父在上朝时弹劾长公主暴戾恣睢,滥杀无辜,引起轩然大波。
而薛时依带上了闻九闻十,大摇大摆地出府游玩了。
自从她回京,长公主府便给薛府递了不少宴帖,薛时依把这些帖子一律当废纸烧,根本没回过。
猜也猜得到,他们之所以这么着急,应该是因为周行之最近病得不太好受,迫不及待想取点她的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