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口说爱吃王婆的南瓜子,第二天沈清辞路过铺子,真的停步买了一包。
字字句句,没有一处直白说“在意”。
却处处都是在意。
翻到最新一页,是昨日。
“二月十二,惊蛰。春雷未至,人言已沸。退亲三户,闲话如蝗。兄长怒,父亲默。其三日未至。窗台梅枝新芽初绽,如绿豆。备注:或该剪去。”
楚昭盯着那行“其三日未至”,看了很久。
然后她看见,在这一页的最下面,空了一行,又有新添的墨色小字:
“此册当止。”
最后四个字,笔锋收得极利,像刀切。
楚昭合上册子,把它贴在胸口。
风穿过枝桠,出呜咽般的哨音。
她终于明白了沈清辞那句话——“你只看了一半”。
她看见的是自己的莽撞、愚蠢、一厢情愿。
沈清辞看见的,却是这些莽撞之下,一个试图靠近却始终不得其法的灵魂。
而那本册子,是沈清辞为这个灵魂开的唯一一扇小窗,一条细细的线。
现在,线那头的人,把剪刀递到了她手里。
日落时分,楚昭从树上滑下来。
腿脚麻,她扶着树干站稳,拍了拍身上的树皮屑。
她拐去了镇上的铁匠铺。
老铁匠正在封炉,见她来,抹了把汗:“楚小姐?打什么?”
“不打东西。”楚昭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倒出几块碎银,“我想学点手艺。”
铁匠愣住:“您学这个?”
“学最基础的。”楚昭看着炉子里未熄的红炭,“怎么把铁烧软,怎么锻打,怎么让它成型,而不是一锤子砸烂。”
铁匠挠挠头,接过银子:“成。不过这可苦,烫手、费劲。”
“我知道。”楚昭点头,“明天一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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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透亮,铁匠铺的风箱就“呼哧呼哧”扯起来,像头喘不过气的老牛。
楚昭握着一尺长的铁钳,钳口咬着块巴掌大的生铁。
炉火舔着铁块边缘,从暗红烧到橘黄,再烧到刺眼的白炽。
汗顺着她额角往下淌,滴在围裙上,洇出深色斑点。
“软了!”老铁匠哑着嗓子喊。
楚昭把铁块抽出来,搁在砧上。
火星子“滋啦”乱溅,烫得她手背一跳。
她抡起锤子,照着铁块正中砸下去。
“当!”
铁块瘪下去一小块,边角却崩出扭曲的裂口。
“劲儿使偏了。”老铁匠摇头,“你这是砸核桃,不是锻铁。得顺着纹理,一锤叠一锤,跟擀面似的。”
楚昭盯着那裂口,牙关紧咬。
她又把铁块塞回炉子,重新烧,重新夹出来,重新抡锤。
这次力道缓了,落点却更飘,铁块像条滑溜的泥鳅,在砧上扭来扭去,不成形状。
日头爬到屋檐,她砸废了五块铁。
掌心磨出两个水泡,一碰就针扎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