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毫无波澜,如同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只是无数可能性中,恰好被‘记录’下来的……一条相对平稳的‘数据流’。”
“而我所在的,是另一条。一条走向‘混沌终焉’的支线。”
“你们挣扎,你们治乱,你们兴衰,你们自诩的丰功伟业或悲欢离合……”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毫厘。
“在我眼中,与那琉璃帝座上凝固的愤怒,与那黑水中漂浮的空壳,与那族谱上扭动的诅咒文字……”
“并无本质区别。”
“都只是……‘现象’。可供观察、解构、并最终……收藏的‘现象’。”
“收藏?!”玄宗李隆基失声,他无法理解这种将煌煌文明史诗视为“收藏品”的视角。
混沌珠李承乾摊开的手掌微微合拢,那三颗珠子虚影随之隐没。他不再看那些因他的话语而陷入巨大震撼、愤怒、乃至迷茫的帝王魂影,仿佛已经完成了此次“观察”或“展示”。
他转过身,似乎要重新踏入身后那片混沌雾霭。
“站住!”李世民爆喝,帝王魂威全力爆,试图拦住这“妖孽”,问个清楚,讨个“公道”。
然而,他的魂威触及混沌珠李承乾周身三尺,便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消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那玄衣身影周遭,仿佛存在一个绝对隔绝、吞噬一切的“场”。
混沌珠李承乾脚步未停,只是最后侧,用那双漩涡之眼,再次“看”了李世民一眼。
那一眼中,没有丝毫对“父亲”的眷恋,没有丝毫对“毁灭对象”的愧疚,甚至没有胜利者的嘲弄。
只有一种越了一切伦理、情感、因果的……
纯粹的“无”。
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仿佛刚刚结束一次寻常实验记录般的……
意兴阑珊。
然后,他的身影便彻底没入了混沌雾霭之中。雾霭翻涌,缝隙弥合,那股令人魂体冻结的冰冷气息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孽镜台前,死一般的寂静。
忘川河水恢复了呜咽,但听在众帝魂耳中,却比之前更加凄冷。
李世民僵立在原地,维持着怒喝拦阻的姿态,魂体却微微颤抖。他一生征战,玄武门定鼎,贞观治国,自认见识过无数风浪人心,甚至直面过“天镜”预警的恐怖。但直到此刻,在这地府之中,面对那个来自“另一条支线”、拥有着长子容貌却绝非其子的“存在”,听着他那番将一切意义彻底虚无化的言论,感受着那绝对无法抗衡、无法理解的“冷漠”……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及灵魂根源的无力与寒意,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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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真正的恐怖,并非灭亡的景象,而是制造灭亡的存在本身,那份越善恶、越因果、甚至越“存在意义”本身的……绝对虚无的视角。
长孙皇后掩面无声哭泣,为两个“承乾”的命运,也为这彻底击碎她认知的真相。
正史李承乾依旧蜷缩在地,魂光黯淡,被最深的恐惧吞噬。
李泰失魂落魄,李治呆若木鸡。
后世诸帝,从英明到昏庸,此刻皆面无人色(魂色)。他们生前或开创盛世,或勉力维持,或荒唐误国,但无不将“大唐”国祚、李氏皇统视为至高。而刚才那一幕,却仿佛一柄无形的巨锤,将他们所珍视、所挣扎、所传承的一切,都砸成了毫无意义的、随时可以被另一种力量“观测”、“解构”、“收藏”的……“现象”。
“妖……妖言惑众!”一位晚唐帝王试图厉声驳斥,声音却空洞无力。
“莫非……我李唐气数,在诸天万界之中,果真……如此微不足道?”另一位帝王喃喃自语,道出了众魂心底最深的恐惧。
孽镜台幽光闪烁,似乎试图重新映照这些帝王魂灵的生平因果,但镜面之中,依旧残留着些许未能散尽的混沌雾霭痕迹,以及……一丝仿佛来自无尽虚空之外的、冰冷的“注视感”。
那“注视感”稍纵即逝,却让所有帝魂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们知道,那个“存在”或许已经离开。
但他带来的“视角”,以及那份将一切辉煌与挣扎都化为虚无尘埃的“认知”,却如同最顽固的毒刺,深深扎进了他们不朽的魂灵深处。
从此,在这地府漫长无尽的时光里,“李唐”帝系的魂灵们,或许将永远无法摆脱一个梦魇:
在他们所知的历史与传承之外,在那不可知、不可测的混沌深处,有一个拥有着他们至亲血脉容貌的“东西”,曾亲手将一个可能性的“大唐”推向最凄艳恐怖的终焉,并将其视为一枚……值得收藏的、记录了某种“有趣现象”的珠子。
而他们自己,他们波澜壮阔或庸碌荒唐的一生,他们引以为傲或痛心疾的帝国,在某个更高的“观察者”眼中,是否也……
同样,只是陈列于无尽虚空某处的、一枚微不足道的……“珠子”?
忘川河水,呜咽东流,带不走这深入魂髓的寒寂与虚无。
冥河照影,诸帝失色。
唯有混沌,恒常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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