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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末上 001（第1页）

至正十二年，秋。

江浙行省，庆元路，定海县。

风里已经带上了海腥气和湿漉漉的凉意，穿过漏风的窗棂，灌进县衙后堂这间勉强算作“签押房”的屋子。李辰坐在一张榫头都有些松动的榆木椅子上，屁股底下垫着块磨得亮的旧蒲团，面前是一张伤痕累累的条案，漆皮剥落，露出底下颜色深浅不一的木头。

案头堆着的，不是文书，是“债”。

一本磨毛了边的黄册，记录着全县在册户数，比三十年前少了近三成，空额和逃亡的墨迹洇成一团团绝望的污渍。旁边是税粮簿子，去年夏税还欠着四成，秋粮……眼看要颗粒无收的架势。最上面压着的是几封公文，路里催缴的，府里申饬的，语气一封比一封严厉，红彤彤的官印像瞪着的血眼。

墙角蹲着个缺了口的陶罐，里面插着几支秃笔。唯一算得上“像样”的，是条案角上那方粗劣的石砚，半池子墨早就干结了，硬邦邦的，映着窗外铅灰色、压得极低的天光。

李辰伸出手，指尖划过冰凉的砚台，触感真实得让人心悸。三天了，他还是不太能适应。

三天前，他还是二十一世纪某个二线城市里，一个被房贷、kpi和深夜加班掏空了灵魂的普通社畜。一觉醒来，就成了这大元朝末世，一个偏远下县里，同样被“kpi”（欠税和流民）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九品芝麻官——定海县尹，李辰。

同名同姓，不同命。原主大概就是被这烂摊子活活愁死的，给他腾了地方。

“破产清算……”李辰低声嘟囔了一句，扯了扯身上浆洗得硬、袖口还有补丁的青色官袍。这大元朝，离彻底“资不抵债”、天下大乱，还有几年？他模糊记得是至正二十八年朱元璋在应天称帝，但那之前，群雄逐鹿，饿殍遍野，谁记得清一个小小定海县尹是怎么没的？

保命？在这四面漏风的破衙门里，靠着底下那几个面黄肌瘦、心思各异的胥吏，守着城外那些要么麻木要么躁动、如同火药桶般的百姓？

他正对着那堆“不良资产”呆，盘算着是学刘皇叔“携民渡江”跑路，还是干脆躺平等死换个姿势，眼前忽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一片柔和的、带着奇异科技感的蓝光。

光线交织，瞬间在他正前方的空气中，凝结成一面半透明的、微微荡漾的光幕。光幕边缘流淌着细小如电流的数据流，中央，一个谈不上是文字还是直接印入脑海的“意念”，用标准到毫无感情的播音腔，清晰响起：

【检测到适宜绑定个体：李辰（定海县尹）。】

【环境扫描中……时代背景：元末。社会形态：封建社会晚期，统治集团腐朽，基层治理崩溃，系统性风险极高。经济指数：濒临全面萧条。军事态势：多地民变，割据萌芽。】

【‘山河重整’辅助系统激活中……绑定完成。】

【新手引导：亲爱的用户，您好。检测到您所处的政权‘大元’已进入事实性破产重组前夜，社会总需求萎靡，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严重错配，统治合法性急剧流失。本系统旨在为您提供符合‘现代思维’框架的辅助分析、资源管理与策略建议，助您在本轮历史周期律的清算中，存活、展，并最终参与主导新时代的‘并购重组’（即：重整山河）。】

【新手任务布：初步稳定基本盘。】

【任务描述：在三十个自然日内，使您直接管辖的定海县城区域（不含周边乡野），达成以下任一目标：流民数量减少o；市面粮价稳定并较当前水平回落；县衙有效掌控的武装力量（含衙役、乡兵等）增加o人。任务奖励：基础资源点oo点；解锁‘初级数据分析模块’。】

【系统空间（初始o立方米）已开启，请注意查收‘新用户启动资源包’。】

光幕静静悬浮，下方出现一个简洁的虚拟界面，左侧是任务栏，中间是闪烁的“空间”图标，右侧似乎还有灰暗未解锁的区域。

李辰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他用力眨了眨眼，光幕还在。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

疼！不是做梦！

狂喜只涌上来一瞬，就被更深的荒谬和警惕压了下去。系统？现代思维？重整山河？这都什么跟什么？元末争霸真人策略游戏？还带新手引导和资源包的？

但他没得选。这系统再离谱，也比眼前这堆烂账和看不见的未来靠谱点。

他试着集中精神，默念“打开空间”。视野一角，那空间图标微微一亮，随即，他“看”到了一个标准十立方米的灰蒙蒙空间，角落里安静地躺着一个朴素的木质箱子，上面贴着一张虚拟标签：【启动资源包】。

“取出。”他念头一动。

“咚”一声闷响，一个实实在在的硬木箱子砸在了他脚边的青砖地上，震起一小片灰尘。箱子没锁，他弯腰打开。

里面东西不多，但很实在：五十两一锭的官银，五锭，银光黯淡却沉手；两石精米，用厚实的麻袋装着；一把制式腰刀，皮鞘已经磨损，但刀身抽出半截，寒光凛冽；还有一叠质地坚韧、裁剪整齐的空白纸张，以及几块黑乎乎的、似乎是矿物原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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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粮食、武器、纸、矿样……典型的“开局三件套”，务实，甚至有些寒酸。

李辰拿起一块黑乎乎的矿样，沉甸甸的，系统适时在光幕上给出提示：【低品位铁矿样本，附近山区或有矿脉】。又翻了翻那叠纸，质量远这个时代市面上的任何纸张。

他吐出一口长气，将东西收回空间，只留下五锭银子在箱子里。有了这些，起码短期内饿不死，也能做点事情了。

光幕上的任务提示还在闪烁。流民、粮价、武装……三个方向。流民最难，根源在外，非一时能解；武装最敏感，轻易扩招容易引来猜忌；粮价……或许有点操作性？

他敲了敲桌子，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响。“赵主簿！”

片刻，一个穿着洗得白褴衫、脸颊瘦削、眼珠子却习惯性转动的中年男人小跑着进来，躬身：“县尊，您唤我？”

这是定海县的主簿，赵德才，管着钱粮刑名文书，算是县衙里除了李辰之外最有“实权”的人，也是本地胥吏的头面人物之一，心思活络，利弊算得极精。

“城内粮价，近日如何？”李辰单刀直入。

赵德才眼皮跳了跳，堆起笑：“回县尊，这个……海路不太平，江浙那边也乱，米商都不敢轻易运粮过来，市面上存粮不多，所以……比上月又涨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