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许枯一走,许念就毫不客气地指使起苏清来。
“扶我到你旁边椅子坐着。”
许念腿伤已久,再加上不肯请护工帮忙,这几年来许多事情都是他单独完成。现下不过是个到椅子上的动作,他本可以轻易完成,却在看到背对着他,似乎紧张地有些僵硬的苏清,脑子里又换了主意。
只是他常年不与人沟通,偶尔说出的话话也都是带刺的。
话刚说出口,见着苏清慌慌张张地应着“好”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并不算好。
本是请人帮忙的事情,从他口中说出,反倒变成了毫不客气的指使。
“抱歉。”
在苏清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许念成功从轮椅上挪到了椅子上,看着还站在他身旁,有些不知所措的苏清,许念犹豫着,还是开口道歉,“我应该语气再好点的,谢谢你帮我。”
在待人接物方面,从前的许念做的比如今的许枯还好。
但在那起车祸过后,身上的残疾将过去许念所学会的一切摧毁地一干二净。最初,他在医院每每看到自己变得无力的双腿时,都会克制不住心底的暴戾,将能砸的东西都砸光。
物品碎裂在地上的声音让他久违地感到心情舒畅。
面对假笑着安慰他的那些人,许念只觉得嘲讽,甚至在心底阴暗地想着,哪天那些人也瘸了,就能真正地和他感同身受了。
许念是家里的长子,许家爷爷曾说过他代表了全家人的念想。
但那点念想随着许念的残疾,也跟着消失殆尽。
自那之后,许念和家里人断了往来,偶尔见了,脱口而出的话语也只是冷嘲热讽。
他在那间封闭着的房间里,也渐渐散失了与人沟通的能力。
“没事没事。”苏清屁股刚坐到椅子上,猝不及防地听到许念的道谢,有些受宠若惊地摆摆手,他实在没想到十分擅长阴阳怪气的许念会向他道歉。
两人有一瞬的沉默,许念看着苏清越来越低下的小脑瓜,主动提起话题:“宋逾白没和你在一起?”
“宋逾白”三字令原本还在尴尬着的苏清立马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看向许念,“你认识我老公?”
反问的话语勉强算是回答了许念的问话,他摇摇头,只说:“不算认识。”
“但是我以前见过你。”
许念第一次见到苏清的时候,是在市中心医院的走廊上。
自从腿伤过后,许念脾气越发古怪,终日躲在房间中,不愿出门。
但那段时间,本就伤到了的双腿却突然抽疼起来,每天夜里都疼地他睡不着觉。而那点疼痛,却又在白天突然消失不见,坏了的双腿依然无知无觉的。
在被折腾了好几天夜晚,眼下也挂起层层黑眼圈之后,许念才下定决心,再去让医生检查他那双丑陋而难堪的双腿。
他同家里的关系闹得僵,前往医院一事,更是瞒着所有人,独自推着轮椅出门搭车的。
一路上许念都受了不少好心人的帮助,但对于当时高度敏感的许念而言,那些好心的举动看来,却处处充满着怜悯。
那段时间正值换季期,流感频繁,进医院的一路上许念都路过不少戴着口罩,偶尔低声咳嗽两声的人。
但令他最印象深刻的,却是面色绯红,像猫儿似地缩在宋逾白怀里,嘴里迷迷糊糊地喊着难受的苏清。
娇气两字抵在嘴边,路过的许念本想直接忽视过去,却听到了呼吸本就微弱的苏清还小声朝搂着他的宋逾白说着:“逾白,我只是发烧而已,很快就好的,我们回家吧,不去医院……”
彼时缩在宋逾白怀里的苏清发丝凌乱,额间还渗出了不少的汗水,看起来十分的凄凉可怜。
但许念却只不过多关注了一眼,却被他原先嫌弃娇气的人身上的破碎感所吸引。
像是个小可怜。
原先想早点找医生看腿然后回家的许念默默地停住,推动着轮椅找了两人旁边的位置停住。
隐晦的目光扫向苏清和宋逾白两人身上的衣着。
在他看来,两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天差地别。
被抱在怀里的那人一整身衣服下来,少说也要好几千。
而抱着苏清,正轻声哄着他的宋逾白,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最多也不过三位数。
更别提宋逾白身上那显而易见,已经洗地泛白的布料。
富家女因恋爱脑而和穷小子私奔的戏码在许念脑中浮现。
许念不是那种会多关注别人的人,却在那个医院的走廊里,默不作声地看了好一会儿两人亲密的互动。
好一会儿,直到□□的疼痛才让他清醒过来。
却正好对上了宋逾白那凶狠而带着敌意的目光。
许念注视着两人的目光太过热烈,以至于原先全身心都投入到苏清身上的宋逾白也察觉到了不对。
宋逾白投向他的目光带着满满的仇视意味,许念莫名地联想到童话中,那独自守着财宝的恶龙。
只不过那时待在恶龙怀里的,不是璀璨的金银珠宝,而是被恶龙强行拐走霸占着,眼泛泪花的可怜公主。
一整串流程检查下来,却显示许念的双腿并无大碍。
对于他夜晚被双腿的痛感疼醒的经历,负责诊断许念的医生只隐晦地劝说,对于他这种后天残疾的,或许应该去寻求下心理医生的帮助。
可惜许念并不接受医生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