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总算变得可控起来。
双目灰暗的拾一似瞎非盲,身上隐隐可见神性,启唇说了个“定”字,所有魂魄尽数安分下来,唯有那只引起骚乱的新生亡魂仍在拾一的控制下奋力挣扎,狂躁得不同寻常。
“什么情况?”元栖尘收回惊鸿,上前打量着这只好似发了狂的亡魂,奇道,“他的魂魄怎么缺了一部分?”
拾一好似习以为常:“三魂七魄都在,可是都像被狗啃了似的,残缺不全。这已经不是第一例了。”
不是第一例?
“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元栖尘道。
拾一心神倦怠,长叹道:“你以为我待在奈川的时间为何会越来越长。”
往日这样不受控制的残缺魂魄也有,但今日这个大约是生前修为太高,导致魂魄也无比强韧,虽然残破不堪,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先前几次给他造成的麻烦都要大。
就在这时,一直沉声不言的阙子真瞧着对方说了一句话:“此人似乎是北境余家的家主余观。”
北境余家,岂不就是天枢宫那小丫头的……
余家在北境乃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作为家主的余观却死得悄无声息,连魂魄都不全,可以想见其中有多少阴私。
“先前出现这种情况,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元栖尘深觉此事大有蹊跷。
拾一回想了一会儿:“断断续续也有十多年了,只是近两年变得格外频繁。”
说到这里,三人都觉得有些不对。
拾一忽然意识到什么,拧眉道:“奈川第一次大批出现魂魄不全的亡魂,是在十四年前。”
那时恰好是他千年轮回新生之际,出现动乱不足为奇。
也正是那一年,他遇到了被仙门百家追杀的元栖尘。
元栖尘不知怎的,想到了靠魔族禁术吸取他人性命修为增长自身的苍翎,说了个大致的时间点,果然能够对上。
“看来是要往北境走一趟了。”
唐家一案,很可能也与这件事有关。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元栖尘虽不是什么君子,但深觉有理。
清不清白的元栖尘不在乎,但幕后布局之人,不将其揪出来痛打一顿,难消他心头之恨。
莫说十年,即便过了百年千年,他也绝不会忘记。
元栖尘即刻就要出发,阙子真亦步亦趋,竟也想跟着一起走。
但他私心里并不想阙子真掺和这件事。
“区区北境余家,我一个人就够了。”元栖尘自得道,“元霄还在天枢宫,让裴老头照看我不放心,你去替我看着元霄吧。”
元霄自出生起,还未离开过元栖尘的视线,他愿将儿子托付给对方照顾,无疑是莫大的信任。
阙子真无法拒绝这个要求。
二人在归墟境入口分道扬镳,一个向北,一个往南-
余辛宸怎么也想不到,回家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是父亲仙逝的噩耗。
明明余管事来接她时,说的是身体抱恙,如何一夕之间……
余辛宸站在父亲床前,魂像被抽走似的,整个人僵在原地,渐渐红了眼眶。
即便如此,她还是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
余辛宸母亲走得早,是父亲一手将她带大的。
为了亡妻,也为了这个宝贝女儿,余观一生未曾续弦,作为家主,没少因此被族人诟病。
好在他修为足够强,愣是为余家在北境争出了一席之地,旁人即便意见再大,也不敢在人前说出口。
除此之外,余家人肯闭嘴的另一个原因,是余观名下还养了一个孩子。
“宸妹妹,想哭就哭出来吧。”说话之人是个温文尔雅的俊秀青年,名义上是余观的养子,实际上却是叔侄关系。
余辛宸艰难唤了声“二哥”,始终无法相信:“我爹他……他向来只是身子不大痛快,并无大的灾病,怎么会……怎么会……”
余辛泽眼睛也是红的,忍痛安慰道:“生死有命,叔父他定然也不希望你太过伤心。”
狗屁的生死有命!
她爹再怎么说也有大乘初期的修为,就算缠绵病榻,也不该走得如此突然。
“二哥,你实话告诉我,父亲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余辛宸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目光坚定,誓要得到一个答案。
余辛泽想说的话在口中滚了一遭,随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总算开了口:“宸妹妹,这话我本不该说,说了只怕有蓄意报复之嫌,只因第一个发现叔父仙逝的……是西苑那个女人。”
“夏夫人?”
说起来,兄妹二人颇有些同病相怜,皆是从小没了母亲。不同的是,余辛泽的父亲,也就是余观的兄长,很快便娶了续弦。
正是这位夏夫人。
继子和一位生了儿子的继母,想也知道关系好不了。
所以余辛泽才说,他不该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