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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拜访杨老（第2页）

“今天……不，不只是今天。”南风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今天”这个词太单薄，不足以承载她想表达的分量，“从决定来剑川开始，不，从更早……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粗糙的封皮，指尖感受到那上面属于另一个匠人岁月的温度。

“联系杨老这样的人，绝不是打一个电话那么简单。你需要动用人情，需要斟酌分寸，需要让对方愿意抽出宝贵的时间，来见一个陌生的、只是‘想写书’的年轻人。”她的话语很慢，每个字都像是经过心的秤量，“还有那些礼物，你打听得那么仔细，选得那么妥帖。你甚至……连我可能会因为收了过于贵重的礼物而感到不安，都提前考虑到了，选了最朴实却最见诚意的东西。”

她顿了顿，眼底泛起一层湿润的薄光，不是悲伤，而是某种被全然理解、被默默托举到最佳位置的巨大感动。

“在杨老家里，你明明什么都懂，对木雕、对这里的人情世故，你未必比我知道得少。可你几乎不说话，把所有的空间、所有的光芒，都留给了我。你只是在我需要的时候，递上一句恰到好处的背景提示，移开一把可能绊倒我的椅子……你让我可以心无旁骛地沉浸进去，去碰撞，去吸收，去建立那种宝贵的信任。”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越来越有力量：“林夏，如果没有你，我或许也能敲开杨老的门，但绝不可能走进他那间从不示人的工作室，绝不可能听到那些关于‘木头的记忆’、关于‘与生命对话’的肺腑之言。你为我铺的，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而是一条……能让我走到最深处、看见最美风景的路。”

说完这些，她似乎用尽了所有组织语言的力气，只是深深地看着他，那目光里有感激，有依赖，有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有一种因为被他如此周全地爱着而生的、柔软的骄傲。

林夏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波澜，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被投入月光的深潭，漾开一圈圈温柔而明亮的涟漪。她说的这些，他做的时候并未思量太多，仿佛只是本能，只是觉得“理应如此”。但此刻听她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地一一细数出来，他的心像被最柔软的羽毛包裹，又像被最温暖的水流浸润。

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感谢。那些“没关系”、“应该的”之类的客套话，在他们之间显得苍白而多余。

他只是伸出手，不是去握她的手，而是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他的拇指极其温柔地拂过她微湿的眼角，拭去那一点晶莹，动作珍重得像在擦拭稀世的瓷器。

“南风，”他的声音低沉舒缓，如同大提琴最温润的那根弦被拨动，“你谢我做的这些，那我呢？”

他微微倾身，让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清晰感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我该用什么话，来谢你让我看到今天的你？”他的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那里还残留着与大师对话时的智慧光华，“谢你让我看到，我的女孩如何用她的真诚和敏锐，叩开一位宗匠的心门？谢你让我听到，你提出的那些问题，让我觉得深刻，更让那位见惯风雨的老人眼中露出惊喜？”

他的指尖轻轻滑到她的耳畔，将那缕散落的丝拢回耳后，动作间是无尽的怜爱。

“我欣赏你工作时专注光的模样，欣赏你面对前辈时不卑不亢又充满敬意的姿态，欣赏你能听懂‘木头的记忆’这样话语的灵性。”他的语气平实，却字字恳切，“为你做这些安排，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我想为你搭建一个最好的舞台，然后坐在最近的观众席，欣赏你如何绽放。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享受和……骄傲。”

他很少说这样长的话，更少如此直白地表达欣赏。但此刻，在这静谧的车厢里，面对刚刚经历了精神洗礼、感性而动人的她，这些话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南风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一种比之前更汹涌的热流冲上眼眶，也涨满了心扉。她突然明白了，他需要的从来不是对等的感谢，而是看到她能够尽情施展才华、达成所愿时那份由衷的快乐与满足。她的成功，她的闪光，本身就是对他所有付出的最好回报。

她凑上前，主动吻了吻他的唇角，那是一个夹杂着咸涩泪意和无限柔软的吻。

“林夏，”她在他唇边呢喃，“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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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句情话，而是一句清醒的认知，带着甜蜜的无奈和全然的交付。

林夏低笑一声，那笑声震动胸腔，带着无比的满足。他回吻她，一个短暂却充满安抚与占有意味的吻。

“那就别离开。”他抵着她的额头，语气是温柔的霸道，“我早就没打算让你离开。”

车厢内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带着阳光的暖意和彼此交融的气息。那些沉重的感激、深刻的欣赏，在这个吻和相抵的额间，化为了更坚实、更无需言说的联结。

良久，南风才破涕为笑，轻轻推开他一点：“好了，再待下去，民宿老板要以为我们在车里睡着了。快回去，我要赶紧把这些记下来，趁热打铁。”

看着她重新恢复工作状态的急切模样，林夏眼中的笑意更深。这就是他的南风，感性与理性交织，柔软与坚韧并存，总能最快地找到平衡，继续向前。

“好。”他松开她，利落地解开车锁，“回去你整理笔记，我去看看晚上吃什么。杨老说的那种‘有体温’的创作，费神，得给你补补。”

两人相视一笑，前后下车。阳光洒在古旧的青石板路上，也洒在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上。手中是沉甸甸的收获，身旁是稳稳当当的依靠，前路是清晰明确的方向。这一刻，无需更多言语，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回到民宿，午后的阳光已将小院晒得暖融融的。南风几乎是一进门，就抱着那摞“珍宝”直奔书桌，迫不及待地摊开笔记本和复印稿，连外套都忘了脱。她需要立刻抓住脑海中那些鲜活的印象和纷至沓来的灵感，将它们固化在文字里。

林夏没有跟上去打扰，只是目送她急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唇角微扬。他先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将带来的简易茶具和自己备的茶叶拿出来，想了想，又转身去了民宿的小厨房——老板自家也做简单的餐食。他跟正在准备晚餐材料的老板娘低声交谈了几句，片刻后，拎着一小篮还带着泥土芬芳的新鲜食材和一包本地特产的红糖块回到了他们的小客厅。

他没有立刻开始忙碌，而是先泡好了一壶温润醇厚的熟普洱，倒出一杯，放在一个隔热垫上，又备了一碟民宿自家晒的、微带咸味的梅子干。他端着茶点和一杯清水，轻手轻脚。

房门虚掩着。他推开一点缝隙，看到南风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她已脱了外套，只穿着那件浅灰色的棉麻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她正伏案疾书，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时而停下，蹙眉凝思，手指无意识地点着复印稿上某一行字；时而又恍然大悟般，加快书写度，甚至能听到她极轻的、带着满足的呼气声。阳光从她身侧的窗户照进来，给她垂落的丝和专注的侧影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林夏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将茶水和梅子干放在她手边不远不近、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又将那杯清水放在更顺手的地方。他做这些时，动作轻缓得像怕惊飞一只栖息的蝶。南风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全部的灵感和心神都已沉浸在那片由木头、刻刀、时光与智慧构成的海洋里。

林夏退出来，轻轻带上门，留给她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

他回到一楼的小客厅，开始处理那篮食材。他做事一如既往的条理清晰，动作干脆利落。先是将一小把鲜嫩的豌豆尖仔细摘洗干净，滤干水；又将两块纹理漂亮的五花肉切成均匀的薄片，用一点酱油和本地特有的香料略微腌制；最后，他找了一个小炖盅，放入几片姜、两颗红枣、一小把枸杞，再将红糖敲碎放入，加入清水，置于一旁的小炭炉上，用文火慢慢煨着。红糖姜茶的甜香混合着炭火温暖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他做这些时，神情专注，仿佛在完成另一项重要的工作。只是目光偶尔会掠过楼梯的方向，耳朵留意着楼上的动静。他了解南风，当她进入这种深度工作状态时，常常会忘记时间，忘记饥渴。他需要做的，就是在她“浮出水面”换气的间隙，及时递上恰到好处的补给，让她能继续安心潜游。

楼上，南风的笔迹逐渐从最初的激动凌乱，变得沉稳有序。她先是将访谈中最核心、最触动她的观点和故事框架梳理出来，尤其是“木头的记忆”、“与材料对话”、“过程即修行”这几个关键母题，以及与杨老情感共鸣的部分。然后，她开始对照自己之前的书稿大纲，思考如何将这些活生生的、带着体温与哲思的案例，更有机地编织进“时间与塑造”的篇章里。她不时停下来，翻阅杨老赠送的复印稿，那些泛黄纸页上的寥寥数语和草图，往往能点燃她新的联想。

时间在笔尖和思绪的流动中悄然滑过。当日影西斜，房间内的光线变得柔和时，南风才从那种高度集中的状态中稍稍抽离，感到脖颈有些酸涩，眼睛也有些干。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水杯，指尖触到的却是温热的瓷杯壁。她一愣，低头看去，只见一杯色泽红亮、温度恰好的普洱，和一碟开胃的梅干，不知何时已静静守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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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头一暖，端起茶杯，温热透过瓷壁熨帖着掌心，醇厚的茶香涌入鼻端，啜饮一口，暖流直达胃腹，瞬间缓解了精神的疲惫。她拈起一颗梅干放入口中，酸甜咸鲜在味蕾上化开，提振了有些萎靡的精力。

她放下杯子，起身轻轻打开门。楼下，炭炉上小炖盅正出极轻微的“咕嘟”声，甜香更加明显。林夏坐在客厅的矮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关于剑川地方志的书翻看着，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写完了？”他合上书。

“告一段落。”南风走下楼梯，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再不下来，脖子要抗议了。你在煮什么？好香。”

“红糖姜茶，炖一会儿了，正好喝。”林夏起身，用厚布垫着手，将炖盅从炭炉上取下，倒入一个白瓷碗里，棕红色的茶汤澄澈，热气袅袅。“趁热喝，驱驱乏。晚上给你炒个豌豆尖，再蒸个腊肉，简单吃点。”

南风接过那碗温度适口的姜茶，捧在手里，暖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她看着林夏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餐的背影，宽厚，沉稳，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从不问她“写了多少”、“有没有灵感”，只是用这种方式，为她构筑起一个坚实而舒适的后方，让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冲锋、去探索。

她小口喝着甜而不腻的姜茶，看着窗外渐渐染上暮色的庭院，心中一片宁静的满足。白天的震撼、收获的狂喜，此刻都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扎实的、充满希望的笃定。她有想追寻的故事，有能理解她追寻的灵魂，还有一方永远为她亮着灯、温着茶、守候着的港湾。

这或许，就是创作与生活，最理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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