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鑫出现在小院门口时,是一个寻常的周六午后。他没有提前打招呼,只是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卡其裤,斜挎着一个旧帆布包,风尘仆仆,却眉眼疏朗,像一阵不期而至的、清爽的山风。
南风正被林夏“勒令”在藤椅上晒太阳,膝上摊着一本闲书,实际上在偷偷观察墙角一队搬运食物的蚂蚁。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秦鑫的瞬间,她先是怔住,随即眼睛里像忽地落入了星光,亮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漾开一个毫无防备的、极其灿烂的笑容。
“秦鑫!”她唤道,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惊喜,想站起身。
“别动别动!”秦鑫几步跨过来,按住她的肩膀,自己则毫不客气地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仔细端详她的脸,“嗯,脸色是比视频里看着好点儿,但怎么还是这么瘦?林夏没给你喂饱?”他嘴上调侃着,眼神里却满是细致的打量与放下心来的宽慰。
林夏闻声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系着那条藏蓝色围裙。看到秦鑫,他眉头一挑,嘴角便自然而然地扬了起来:“哟,秦总微服私访,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准备接驾啊。”语气熟稔,带着只有多年老友才有的随意和亲昵。
“少来这套,”秦鑫笑着回敬,目光落在林夏系着的围裙上,笑意更深,“我看你这‘家庭煮夫’的角色倒是融入得挺快,挺像那么回事儿。”
林夏走过来,很自然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捶了一下秦鑫的肩膀:“废话,不像你能行?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喂胖她试试。”动作和语气都透着兄弟间毫无隔阂的亲密。
南风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斗嘴,笑意从眼底蔓延到嘴角。她能感觉到,林夏在秦鑫面前是完全放松的,那是属于他们青春岁月里并肩闯荡过的、无需伪装的信任与默契。而秦鑫,看着林夏的眼神里,除了玩笑,还有一种深藏的、托付般的安心。
秦鑫的到来,让安静的小院瞬间热闹起来。他放下帆布包,里面竟也装着不少东西:给南风的,是几本最新出版的人文地理类书籍,和一盒包装精致、据说对神经恢复有益的坚果能量棒;给林夏的,则是一条质地很好的皮带和两瓶不错的红酒。“皮带拴住你,酒留着等南风彻底好了,你们庆祝喝。”他话说得随意,心思却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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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也不跟他客气,收了东西,便赶他进厨房“视察工作”。秦鑫挽起袖子,真的进去转了一圈,看了看灶上炖着的汤,点点头:“火候不错。”又打开冰箱看了看存货,啧了一声:“种类少了点,明天我去趟镇上补点货。”
那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南风坐在廊下,听着厨房里传来两个男人压低声音的交谈,偶尔夹杂着林夏的笑骂和秦鑫的调侃,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都显得格外温馨。这种被亲密友情环绕的感觉,让她觉得温暖而踏实。
午饭是极家常的三菜一汤,都是林夏拿手的清淡菜式,但分量十足。三个人围坐在院子里的老榆木桌旁,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秦鑫吃饭很快,但吃相依旧斯文,他一边吃,一边状似随意地问着南风的身体恢复细节,问着写作的进展,也问林夏养殖场近来的情况。
他的问题总是恰到好处,不会让南风觉得被过度关心,又能精准地了解到他想知道的信息。当听到南风说起自己现在每天能规律地写作一小段时间,思路虽然慢但很清晰,并且开始规划下一个采风地点时,秦鑫夹菜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静静地落在南风脸上。
那一刻,南风正微微侧头,跟林夏说着汤里是不是少放了点盐,林夏便自然地凑过去尝了尝她勺里的汤,然后点点头说“是淡了点,我去拿”。南风的脸上带着一种平和而专注的神情,那里面没有了往日深藏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阴郁与飘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宁,和对未来有所期待的微光。
秦鑫看着她,又看了看起身去拿盐罐的林夏挺拔而可靠的背影,心中那块悬了多年、沉甸甸的石头,终于彻彻底底、安安稳稳地落了地。他曾无数次在深夜担心,那个灵魂里装着山川湖海、却总被内心风雨困住的女孩,会不会永远找不到停泊的港,会不会在自我拉扯中耗尽光华。如今,他看着她在林夏细水长流、沉稳如山的守护里,渐渐驱散了抑郁症的阴霾,重新找到了写作的节奏和生命的方向,甚至脸上开始有了属于生活的、细小的烦恼(比如汤的咸淡)和期待。
一种近乎“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与感慨,混杂着淡淡释然的怅惘,悄然漫过秦鑫的心头。不是失落,而是亲眼见证一件极其珍贵的事物,终于被妥善安放、被温柔照亮后的那种,深切的、尘埃落定的安然。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汤碗,将里面温热的汤汁慢慢喝完,仿佛也将这十四年默默的守望与牵挂,一同饮下,化作了祝福。
饭后,秦鑫主动收拾了碗筷,动作利落。林夏要帮忙,被他推开:“行了,展现你厨艺的时候过了,现在是我展现兄弟情的时候。”收拾停当,他看了看手表。
“要走了?”林夏问,语气里没有太多意外。
“嗯,晚上还有个越洋视频会。”秦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恢复了那种干练沉稳的气质,方才在院中的闲适仿佛只是短暂的休假模式,“看到你们这样,我就彻底放心了。”
他走到南风面前,伸手,像以前很多次那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一个兄长式的、充满保护意味的动作。“好好养着,别逞强。书慢慢写,日子长着呢。”他的叮嘱简单,却字字落到实处。
然后又转向林夏,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秦鑫伸出手,林夏用力握住。
“走了。”秦鑫说。
“路上慢点,到了说一声。”林夏回道。
秦鑫点点头,不再多留,转身朝院门走去。他的背影很快挺直,步伐也恢复了惯常的节奏,那个温和风趣的“秦鑫”似乎瞬间切换回了运筹帷幄的“秦总”。
林夏搂着南风的肩,两人并肩站在廊下,目送着他。
夕阳正在西沉,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金色。秦鑫的身影在碎石小径上拉得很长,他走到他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旁,拉开车门,动作没有一丝迟疑。上车前,他最后回头,朝小院的方向望了一眼。
隔着一整个院落的距离,光影模糊了他的表情,但南风和林夏仿佛都能看到,他眼中那份彻底的放心与诚挚的祝福。
车子动,平稳地驶离,很快消失在村道拐弯处,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烟尘,在夕阳的光柱里缓缓飘散。
小院重归宁静,晚风吹来,带着邻家炊烟的香气。林夏的手臂紧了紧,将南风往怀里带了带。
“秦鑫他……一直都很照顾我。”南风轻声说,目光还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我知道。”林夏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有这样的兄弟,是我的福气,也是你的。”
南风将头靠在他肩上,没有说话。她想起秦鑫看着她时,那欣慰又释然的眼神,心中涌起复杂的暖流。有些人,像山间的磐石,沉默却始终在那里,为你挡风遮雨;有些人,像天边的流云,聚散无常,却总在需要时送来甘霖;而有些人,像身旁这棵扎根深厚的树,用每一片叶子、每一圈年轮,为你撑起一片永恒的荫蔽。
秦鑫是磐石,是流云。而林夏,是她的树。
夜色渐浓,星辰开始在天幕上点点浮现。小院的灯火亮了起来,昏黄而温暖,照亮一方小小的、坚实的天地。远处的城市灯火辉煌,那是秦鑫回去的战场。而这里,是她和林夏的归处。各自奔赴,各自安好,或许便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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