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铸铁般沉重,压得京郊龙脉之地的皇陵愈阴森。神道两侧的石像生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石马的鬃毛、石人的铠甲纹路都浸着寒意,风穿其间,出呜咽似的悲鸣,宛若先帝陵寝中不甘的魂灵在低语。
慕容珏率领的数千将士疾驰至陵前广场,马蹄声踏碎夜的寂静,在空旷的石地上撞出沉闷的回响,最终戛然而止。扬起的尘土混着夜露,呛得前排士兵忍不住咳嗽,玄甲上的寒光与陵前琉璃瓦的冷辉交织,衬得整支队伍如出鞘的利刃,却又被皇陵的庄严肃穆逼得收敛了几分锋芒。
“将军,皇陵正门朱红大门紧闭,鎏金铜锁上锈迹斑斑,却被一根新换的精铁锁链死死锁住!守陵卫兵的营房空空如也,灶火早已熄灭,怕是……”秦风勒马上前,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卫兵营房,声音凝重得像浸了冰,“守陵的羽林卫全无踪影,大概率已遭二皇叔毒手。”
慕容珏翻身下马,玄色战袍扫过地面的碎石,出细碎的声响。他抬手按住腰间饮血的玄铁剑,剑鞘上的兽纹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目光如鹰隼般掠过那扇紧闭的大门——门板上隐约有暗红色的痕迹,凑近了便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与夜露的潮湿、草木的腐味混杂在一起,令人心悸。
“二皇叔穷途末路,早已没了人性。”慕容珏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却更添几分决绝,“他既敢逃入皇陵,便是算准了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在先帝陵前大肆动武。可他忘了,他今日要做的,是炸陵弑祖的大逆之举,早已不配谈‘敬畏’二字!”
苏瑶也跟着下了马,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药囊,囊中的银针硌着掌心,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她抬眼望向这座巍峨的陵寝,飞檐翘角刺破墨色夜空,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父亲生前曾给她讲过皇陵的规制,先帝陵寝由当年的工部尚书亲督建造,内部按“九宫八卦”布局,机关暗阁遍布,只为守护灵柩与随葬的国之重器。如今想来,二皇叔定是早已勾结了守陵的内奸,摸清了陵中虚实,才敢将这里选为最后的困兽之斗。
“慕容大哥,”苏瑶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皇陵内部机关重重,且随葬品中多有防腐的毒物,二皇叔又心怀死志,必然会利用这些设下陷阱。我随父亲学过些许机关拆解之术,又懂解毒之道,理应与你一同进去。”
慕容珏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出她眼底未散的红血丝——连日来奔波解毒、周旋破局,她早已疲惫不堪,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在风雨中倔强生长的韧草。他心中一阵抽痛,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掌心的温热试图驱散她眉宇间的倦意:“瑶瑶,里面太危险了。二皇叔已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能让你再置身险境。你留在陵外,与秦风一同坐镇,若我两个时辰未出,便立刻率军强攻,不必顾及我。”
“不行!”苏瑶猛地摇头,指尖反握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慕容大哥,苏家满门的冤屈,父亲母亲的血海深仇,都系在二皇叔身上。我必须亲眼看着他伏法,才能告慰爹娘的在天之灵。况且,你不懂机关毒物,孤身入内,我怎能安心?我们早已是同生共死的伙伴,你若出事,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字字铿锵,眼中的坚定如寒玉般不可动摇。慕容珏望着她,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敬佩,更有一份早已深种的牵绊。他知道,她从来都不是需要依附他人的弱女子,她有自己的锋芒与执念,这份执念,他无法也不能阻拦。
“好。”慕容珏重重颔,掌心收紧,将她的手攥得更紧,“那你便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许逞强,一切有我。”
秦风在一旁看着二人,心中既是敬佩又是焦灼:“将军,苏姑娘,此事凶险万分,不如让末将带一队精锐先行探路?”
“不必。”慕容珏抬手拒绝,目光扫过身后的将士,“二皇叔既然布下此局,必然在入口处设了埋伏,先行探路只会徒增伤亡。秦风,你率三千将士守住陵外所有出口,严防二皇叔还有残余势力接应;再派五百将士,设法从侧门凿墙而入,若听到陵内有爆炸声,无论如何都要冲进来支援。”
“末将遵命!”秦风单膝跪地,声音掷地有声。
慕容珏不再多言,转身看向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他挥了挥手,两名精通器械的士兵立刻上前,手中握着特制的凿子与铁锤,小心翼翼地靠近锁链。月光下,士兵的额头渗着冷汗,手中的工具刚触到精铁锁链,便听得“咔哒”一声轻响——那是机括转动的声音,尖锐而急促。
“小心!”苏瑶心头猛地一紧,厉声惊呼。
话音未落,大门上方的城楼上突然射出数十支弩箭,箭尖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弩箭破空的声响尖锐刺耳,密集得如同暴雨倾盆而下。慕容珏反应极快,一把将苏瑶揽到身后,同时拔出玄铁剑,手腕翻飞间,剑身在身前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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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金属碰撞的脆响接连不断,火星在夜色中四溅,弩箭被剑身弹开,落在地上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有的箭杆断裂,毒汁溅在石板上,竟冒出缕缕白烟,腐蚀出细小的坑洼。
“是‘牵机毒’!”苏瑶鼻尖微动,立刻辨出毒味,“这种毒见血封喉,且能顺着伤口蔓延,大家千万小心!”
说话间,又一批弩箭射来,前排两名士兵躲闪不及,弩箭擦着肩膀飞过,血珠瞬间渗出,落在衣襟上。不过片刻,那两名士兵便脸色青,嘴唇紫,身体摇摇欲坠,显然毒已攻心。
苏瑶见状,立刻从药囊中掏出两颗墨绿色的解毒丹,快步上前,不顾危险地塞进两名士兵口中,又抽出腰间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他们肩头的“肩井穴”与“曲池穴”,阻止毒素向心脏蔓延。“按住伤口,别松手!”她语极快,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解毒丹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后续还需好生调理。”
慕容珏一边格挡弩箭,一边看着苏瑶的身影,心中既有担忧,又有难以言喻的敬佩。她总是这样,即便身处险境,也从未忘记医者仁心,这份柔软与坚韧,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二皇叔!你藏匿暗处,用此卑劣手段,枉为皇室宗亲!”慕容珏怒喝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陵前广场上回荡,震得人耳膜疼,“你若还有半分良知,便出来与我正面一战,躲在暗处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
城楼上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弩箭依旧源源不断地射来,显然二皇叔早已铁了心要将他们阻拦在陵外。慕容珏眉头紧锁,心中清楚,这样耗下去绝非办法,城门久攻不下,一旦二皇叔引爆火药,不仅皇陵化为灰烬,整个京城的龙脉都会受到影响,甚至可能引地动,祸及百姓。
“瑶瑶,你可有办法?”慕容珏转头看向苏瑶,眼中带着一丝期许。
苏瑶一边躲避着弩箭,一边目光灼灼地扫视着皇陵的围墙。这围墙高达三丈,由整块巨石砌成,表面光滑如镜,想要攀爬上去绝非易事。可她记得父亲说过,皇陵建造时为了排水,在围墙的西北角设有一处排水暗沟,虽狭窄逼仄,却能直通陵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