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晨雾里,青铜鼎的余烬还在散着硫磺味。苏瑶将最后一枚银针从慕容珏的“气海穴”拔出,针尾的北斗星纹沾着的黑血,滴在案几的盐铁账册上,晕染开与“天枢营”令牌相同的紫黑色。
“蛊毒已清,但经脉损伤需要静养。”她用银簪挑起药碗里的曼陀罗花瓣,簪尖的莲花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你父亲当年留下的‘清心散’,果然能解‘七星锁魂蛊’。”
慕容珏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针眼——那里还残留着昨夜传递兵符时的灼痛感。“我必须去见他们,”他的喉结滚动着,声音带着未散的蛊毒沙哑,“镇北军的旧部,藏在城郊的废弃马场。”
案几上的青铜镜突然反射出异样的光芒。林平用朴刀挑起镜后的夹层,露出张泛黄的花名册,每个名字旁都用朱砂画着小旗——是镇北军的编制标记。“秦风在济世堂的暗格里找到的,”他的刀背敲着名册上的“赵武”二字,“这人现在是萧府的护院统领。”
苏瑶的指尖在名册上划过,突然停在个熟悉的名字上。“李勇,”她抬头看向慕容珏,银针抵住名册上的朱砂小旗,“三年前戍守龙门渡的千总,不是说在平叛中阵亡了吗?”
庭院里的石榴树突然落下几片枯叶。镇国公捂着流血的左臂走进来,箭伤处的布条渗着黑血,与萧府死士镖链上的毒液颜色一致。“萧丞相的余党在城外设伏,”他将个血淋林的锦囊扔在案上,“这是从领头人身上搜出的,上面有‘天枢营’的密符。”
锦囊里的羊皮卷展开时,出干燥的脆响。上面用狼毫写着二十七个名字,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见面时间和地点,最早的就在今日午时——西郊的破庙。
“他们在等新的指令。”慕容珏突然扯掉缠在胸口的绷带,露出左肋下的刺青——半轮残缺的月亮,与名册上某个名字旁的标记完全吻合,“这是镇北军的‘残月令’,见此标记,旧部会效死力。”
午时的日头正烈,慕容珏换上身洗得白的军袍,腰间悬着父亲的佩刀。城郊的黄土路上,马蹄扬起的烟尘里,他认出路边茶摊的掌柜——那人往茶碗里放的盐粒,堆成了镇北军特有的“三峰阵”形状。
“将军要的‘云雾茶’,”掌柜的粗布袖口露出半截刺青,手指在茶碗边缘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后山的马场,昨晚来了批‘迷路的商人’。”
破庙的蛛网在穿堂风里颤动。神龛后的暗门推开时,二十多个穿着补丁军袍的汉子齐刷刷跪下,甲胄的破洞处露出的刺青,拼合出完整的北斗七星。为的赵武掀起衣襟,露出腹上的刀疤——那是当年为慕容珏挡箭留下的。
“少将军!”他的额头磕在布满灰尘的青砖上,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哽咽,“我们以为以为您也被萧贼害死了!”
神龛上的残烛突然爆出灯花。慕容珏解开佩刀的穗子,露出刀柄里藏着的半块兵符——与赵武掏出的另一半严丝合缝。“三年前龙门渡的‘兵变’,”他的刀刃抵住供桌,木屑簌簌落在地上,“到底是谁下令屠营?”
赵武的拳头突然砸在自己的断指上——那里缺了截小指,是当年拒交军粮被萧丞相的亲信砍断的。“是李嵩!”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带着‘天枢营’的人伪装成敌军,杀了我们三百弟兄,还抢走了准备赈灾的粮草!”
破庙的横梁上突然传来瓦片滑动声。林平的朴刀从梁上劈下,刀光劈开个黑衣人的咽喉,镖尾的罂粟花在血泊里缓缓舒展。“萧府的探子!”他的刀背敲着死者的腰牌,上面的编号与盐铁账册的记录一致。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慕容珏突然将兵符塞进赵武怀里,“带着弟兄们去镇国公府,那里有秦风留下的密道。”他拔出赵武腰间的匕,在供桌上刻下“酉时”二字,“我去会会李勇。”
西郊的废弃马场里,杂草没过膝盖。慕容珏认出马厩第三间的木柱上,刻着镇北军的“饮水槽”标记——那是他当年亲手刻的。马槽下的暗格里,藏着个生锈的头盔,内衬的布条上,用鲜血写着“盐船”二字。
“少将军果然来了。”李勇从草料堆后走出,瞎了的左眼蒙着黑布,空洞的眼眶对着慕容珏,“萧丞相昨晚派人传话,说您若肯归顺,就把‘龙门渡’的兵权还给您。”
慕容珏突然将头盔掷向他。李勇下意识用右手去接,袖管滑落的瞬间,露出小臂上的刺青——不是镇北军的残月,而是“天枢营”的北斗。“你的左手呢?”慕容珏的刀抵住他的咽喉,“三年前斩马立誓时,不是说要让左手永远握着镇北军的军旗吗?”
李勇的独眼里突然滚出浑浊的泪。“萧丞相的人剁了我的左手,”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烫伤——是用烙铁烫出的“叛”字,“他们逼我伪造军情,说您私通敌军,否则就杀了我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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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厩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苏瑶的声音穿透木墙:“慕容!带着人从东墙撤!林平已经控制了西南方的伏兵!”李勇突然拽着慕容珏钻进草料堆后的密道,通道里弥漫着马粪和硫磺的混合气味。
密道尽头的暗门,通向间破败的药庐。药柜上的瓷瓶里,装着与御药房相同的“回魂散”,但标签上的字迹,是苏瑶父亲的笔迹。“这是当年救治伤兵的秘密据点,”李勇摸着药柜的夹层,“里面有我们记录的萧丞相罪证。”
夹层里的账册详细记录着三年来的军粮流向。其中一页用朱砂标注着:“每月初三,盐船私运兵器至龙门渡,签收人:李嵩。”旁边还粘着小块碎布,上面的绣纹与皇后銮驾的宫扇相同。
“这些还不够。”慕容珏的指尖点着账册上的空白处,“需要有人证,证明萧丞相与镇北军的叛乱有关。”
李勇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截断裂的箭杆,箭羽上印着“御林军”的标记。“这是当年射向陛下銮驾的箭,”他的独眼里闪着寒光,“箭头的铁料,与萧府私铸的兵器成分一致。”
药庐的木门突然被撞开。萧丞相的亲信带着死士冲进来,镖链在药柜上划出火星,照亮了他们颈后的北斗刺青。“少将军,”为的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李嵩那张被烧伤的脸,“萧大人说,给您最后一次机会。”
苏瑶突然从房梁上撒下硫磺粉,火折子抛出的瞬间,她的银针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刺入每个死士的“曲池穴”。浓烟中,林平的朴刀劈开后门的木栓,赵武带着镇北军旧部冲了进来,甲胄的碰撞声震落了药柜上的瓷瓶。
逃出药庐时,夕阳正将天际染成血色。慕容珏将账册和箭杆塞进苏瑶的药箱,突然转身冲向追兵——他的佩刀划出的弧线,在暮色中形成道完整的残月。“去镇国公府!”他的声音淹没在厮杀声里,“我随后就到!”
镇国公府的密室里,苏瑶将新找到的账册与之前的盐铁记录拼在一起。当李勇的证词与箭杆上的铁料分析吻合时,她突然明白父亲奏本里的那句话——“军器私铸,盐铁为媒”,指的就是萧丞相利用盐铁运输线,为镇北军的叛乱提供兵器。
戌时的梆子声响起时,慕容珏终于带着满身血迹出现在密道入口。他怀里的羊皮卷展开,是镇北军二十七个旧部的联名证词,每个指印都沾着朱砂,与“天枢营”令牌上的印泥成分相同。
“李嵩被林平擒获了。”他将个血淋林的木牌扔在案上,上面刻着“天枢营统领”的字样,“他招认了萧丞相三年前就开始策划兵变,用盐铁税养死士,用蛊毒控制反对者。”
案几上的烛火突然被风吹得摇曳。苏瑶看着完整的证据链——从盐铁税弊到私运兵器,从蛊毒控制到兵变计划,每个环节都有物证和人证,像串完整的珍珠,最终指向萧丞相那颗隐藏在朝服下的叛乱之心。
“还差最后一块拼图。”她的银针在地图上的“赏菊宴”三个字上重重一点,“需要证明萧丞相打算在宴会上动手,而不是等到镇北军抵达。”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亥时。慕容珏突然按住心口,那里还残留着蛊毒的灼痛感。“我知道谁能证明,”他抬头看向苏瑶,眼神在烛火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萧丞相的贴身侍卫,曾是我父亲的旧部。”
镇国公府的后门,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准备出。车厢里,苏瑶将“清心散”和银针包好,塞进慕容珏的行囊。林平的朴刀靠在车壁上,刀鞘上的罂粟花纹被月光照得泛着银光。
“子时三刻,城西的老酒馆。”慕容珏攥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深夜的凉意,“等我回来,我们就能将萧贼的罪证呈给陛下了。”
马车驶进夜色时,苏瑶望着天边的残月。她知道,这场收集证据的征程即将结束,但与萧丞相的最终对决,才刚刚开始。而慕容珏联络的旧部证词,就像最后一块关键的拼图,让整个阴谋的全貌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车窗外的街道上,巡逻的禁军盔甲反光,像沉默的礁石。苏瑶突然撩开车帘,瞥见街角的阴影里,有个穿灰衣的身影在对马车行注目礼,袖口露出的半截刺青,是镇北军的残月标记——那是赵武安排的暗哨,在确保他们的安全。
马车行至中途,突然停下。车夫低声说道:“前面有盘查,是萧府的人。”
慕容珏眼神一凛,迅将重要的证词和账册藏进马车的夹层里,然后对苏瑶和林平说:“你们先躲进暗格,我去应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