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口喷人!”苏瑶怒而起身,素裙猎猎作响,“我从未与影杀楼有过交集,是你指使他们掳走李忠灭口,反来倒打一耙!”
二皇叔缓缓起身,拂了拂蟒袍前襟,语气带着三分悲悯:“苏姑娘,饭可乱吃,话不可乱讲。你有何凭证指证臣?反观苏家,当年因贪墨盐铁税款被抄家,你如今这般折腾,恐是想报复朝廷,为父翻案只是幌子吧?”
“我父亲一生清廉,绝无贪墨之事!”苏瑶气得浑身颤,声音却愈清亮,“当年账册是张承业篡改,李忠便是活证!是你与张承业勾结,挪用盐铁税款购置毒药毒杀先帝,再构陷我父灭口——桩桩件件,皆有踪迹可寻!”
皇帝望着殿中争执的二人,眉头拧成死结。他素知苏太医忠正耿直,却也信重二皇叔十年辅佐之功。如今双方各执一词,关键证人李忠又下落不明,这桩公案竟陷入僵局。
慕容珏上前一步,声线沉稳如钟:“陛下,二皇叔既言擒获杀手,何不将其带至殿中对质?苏姑娘是否买通他们,一问便知。”
二皇叔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强作镇定:“那些杀手皆是亡命之徒,刚入天牢便咬舌自尽,已是死无对证。”
“刚擒获便自尽,未免太过巧合?”三皇子冷笑一声,“皇叔,此事疑点重重,不如先全力搜寻李忠下落,他既掌当年账册,便是唯一破局关键——只要他出面作证,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二皇叔脸色微变,却仍颔道:“三殿下所言极是,臣这便传令京中各营,全力搜寻李忠踪迹。”
皇帝沉声道:“此事关乎重大,不可声张。慕容珏,朕命你携亲卫全权搜寻李忠,务必将人安全带回。苏瑶,你与李院判继续整理证据,若有新得,即刻禀报。三皇子,你坐镇京中,监视各方异动,严防再有人灭口。”
“臣遵旨!”三人齐声应道。
出了养心殿,寒夜朔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苏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慕容珏解下身上玄色披风,轻柔地裹在她肩头,披风上还带着他体温的暖意,他低声道:“莫怕,我定会寻回李忠,还你父亲与先帝一个清白。”
苏瑶抬眸望他,月色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眸中星辰璀璨。她鼻尖微酸,轻声道:“慕容,多谢你。若不是你一路扶持,我怕是连为父亲翻案的门都摸不到。”
“你我之间,何谈谢字。”慕容珏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厚茧摩挲着她的指节,“走吧,回瑶安堂,秦风那边该有消息了。”
返回瑶安堂时,秦风已在堂外廊下等候,寒风吹得他甲胄作响,神色凝重如霜:“将军,姑娘!我等循荧惑粉踪迹追至京郊破庙,庙中空无一人,只在供桌下寻得这个。”他递过一个绣着“瑶安”二字的锦囊,针脚细密,正是春桃给小郎做的随身之物。
苏瑶接过锦囊,指尖抚过绣线间的磨损痕迹,心头一紧:“是小郎的锦囊!看来他们曾被藏在此处,只是已然转移。”她将锦囊凑至鼻尖轻嗅,桂花甜香中,隐约掺着一丝清苦檀香——那是皇陵后山独有的阴沉檀香,寻常地方绝无此味!
“皇陵?”慕容珏眉峰紧锁,玄铁剑剑柄被他握得白,“二皇叔总领皇陵守卫之职,影杀楼将人藏于皇陵附近,这是公然与他勾结!”
三皇子亦面色沉凝:“皇陵乃皇家禁地,守卫森严如铜墙铁壁。二皇叔手握守卫之权,我们若贸然闯入,非但寻不到人,反会落个擅闯禁地的罪名,打草惊蛇。”
苏瑶沉吟片刻,眸中陡然闪过一丝光亮:“我有一计。明日是先帝忌辰,按祖制皇室宗亲需亲往皇陵祭拜。我们可借祭拜之名混入皇陵,伺机寻找李忠。再者,父亲当年曾为皇陵守卫医过顽疾,对陵中地形熟稔,手札中或许藏有密道图!”
慕容珏眼中一亮,抚掌道:“此计甚妙!明日我与你同往皇陵,借采松枝为先帝献祭之名探寻;三皇子留京坐镇,牵制二皇叔党羽。若寻得李忠,便即刻带他回宫面圣;即便未能寻得,也可借机勘察地形,为后续行动铺路。”
三皇子颔应允:“好!明日我便向父皇禀明,以‘苏姑娘为先帝祈福’之名,让她随宗亲队伍同行。二皇叔即便心有疑虑,也不敢在先帝忌辰之日阻拦,否则便是对先帝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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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深,瑶安堂书房烛火彻夜未熄。苏瑶端坐案前,逐页翻阅父亲手札,指尖抚过泛黄纸页上的药草图样,生怕错过半点线索。慕容珏立在她身侧,不时为她添上热茶,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眸中既有担忧,更有几分不易察辨的宠溺。
“夜深了,先歇片刻吧。”慕容珏轻声道,伸手将她额前碎别至耳后,“手札一时半会翻不完,明日还要入皇陵,需养足精神才是。”
苏瑶抬眸冲他笑了笑,眼底虽有红血丝,却亮如星子:“我不困。只要能找到证据,还父亲清白,便是彻夜不眠也值得。”她低头继续翻阅,翻至手札最后几页时,突然“呀”的一声轻呼——纸页间夹着一张折叠的麻纸,展开竟是一幅简易地图,上面用墨笔标注着“皇陵秘道,通后山石屋”八个小字!
“找到了!”苏瑶激动地站起身,将地图递到慕容珏面前,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你看!这是皇陵密道图,直通货后山的石屋!李忠一定被藏在那里!”
慕容珏俯身细看地图,图上还标注着秘道入口——在先帝陵寝左侧老松树下。他颔道:“天助我也!明日祭拜时,我们便借采松枝之名离队,潜入秘道。找到李忠后,从后山撤离,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此时,春桃端着宵夜掀帘而入,神色慌张,托盘上的粥碗都在轻颤:“姑娘,将军!外面有个蒙面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姑娘的,没有署名,只说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上。”
苏瑶接过信封,信封材质粗劣,封口处没有火漆,只盖着个与账册残页相同的朱砂暗记。她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纸条,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李忠尚有良知,欲泄真相,二皇叔明日午时杀之,藏于皇陵后山石屋。”
“是影杀楼内部之人所送!”慕容珏沉声道,指尖捏紧纸条,“看来影杀楼并非铁板一块,有人不愿让真相被彻底掩盖。明日午时……距此刻不足十二个时辰,我们必须在午时前救出李忠!”
苏瑶将纸条攥在掌心,指节泛白,眸中闪过决绝之色:“明日不仅要救回李忠,更要让二皇叔的罪行,在先帝陵前无所遁形!”
夜色更浓,皇陵方向传来几声乌鸦啼鸣,凄厉如泣,划破死寂夜空。苏瑶与慕容珏并肩立在窗前,望着北方皇陵方向的墨色山峦,心中皆明了——明日的皇陵之行,绝非单纯的救人取证,而是一场与二皇叔的生死对决。那封密折只是序幕,真正的惊涛骇浪,已在夜色中蓄势待。
次日天未破晓,皇宫仪仗已至瑶安堂门前。苏瑶身着素白襦裙,捧着装有香烛的描金漆盒,与慕容珏一同登上马车。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出“吱呀”轻响,苏瑶掀开车帘一角,见二皇叔的亲王仪仗行在最前,玄色蟒袍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她心头不由得一沉,握紧了袖中的银针。
皇陵坐落于京城北郊的万寿山,山势巍峨,松柏苍翠如黛,晨雾缭绕间,更显庄严肃穆。抵达陵前,皇室宗亲按辈分排列,祭祀大典依制举行。苏瑶捧着香烛立在队伍末位,目光却暗中扫视——按父亲手札所示,密道入口便在先帝陵寝左侧那棵千年古松之下,树下隐约可见一块青石板,与周遭地面颜色迥异。
祭祀仪式进行到“献枝”环节,苏瑶上前一步,对礼官屈膝道:“臣女愿往后山采撷新鲜松枝,为先帝献祭,以表哀思。”慕容珏亦上前道:“臣愿陪同护卫,以防山中有失。”二皇叔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却碍于众目睽睽,只得颔应允。他身旁侍卫欲跟随,却被慕容珏以“惊扰先帝英灵”为由喝退,只得悻悻退回。
二人快步绕至古松之下,慕容珏俯身搬开青石板,一道黑漆漆的洞口赫然显露,洞内飘出的阴沉檀香与锦囊气味分毫不差。慕容珏点燃火把,火光摇曳中照亮陡峭石阶,他转头对苏瑶道:“跟紧我,小心脚下。”说罢率先踏入秘道,苏瑶紧随其后,手中紧攥着药箱中的金针。
秘道狭窄如肠,阶石湿滑冰凉,壁上刻着先帝朝的云纹浮雕,虽蒙尘多年,却仍可见当年的繁复工巧。火把光芒在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脚步声在狭长通道中回荡,愈显得幽深。行至一炷香光景,前方终于透出微光,伴随着隐约的呻吟声。二人加快脚步,出了秘道,眼前竟是一间依山而建的石屋,木门虚掩,缝隙中透出微弱光线。
“是李忠的声音!”苏瑶轻声道,与慕容珏对视一眼,轻轻推开门。石屋内,李忠被绑在柱子上,胸口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染红了衣衫,小郎蜷缩在他身边,吓得瑟瑟抖。
“苏姑娘!慕容将军!”李忠看到两人,眼中满是惊喜与感激,“快救我们!二皇叔的人说,午时就要杀我们灭口!”
慕容珏快步上前,解开李忠身上的绳索,苏瑶则抱起小郎,从药箱里取出金疮药,为李忠处理伤口。“李吏目,你放心,我们会带你安全离开这里,回宫向陛下作证!”苏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