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仪身为姑姑,亲近自己侄女本无可厚非,但一个“忽”字却别有深意了。何事能让憎恶分明的赵明仪,忽然喜爱起自己厌恶之人的女儿。
此中必有蹊跷!
不过…
金黎思哼笑一声,将册子丢回女匣子中,埋回原先土中。长舒一口气,这些与她有何干?
金黎思见天色已暗,猫着身子隐匿在夜色中,横跨整个京城攒着一口气奔往东城门。
她料定了这几日赵玄音分不出心来找他们,等她缓过劲来,他们肯定早就远走高飞了。
金黎思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其实魏杀秋说得也不错,他们本就是表亲,被诸多人算计也就罢了,自己又怎能将这些仇恨堆压在他们身上。
她的仇早在赵玄明死的那一刻,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此後,赵玄音变了一个人也好,魏杀秋登基也好,通通都与她和徐行俭无关。
金黎思仰头看向高悬于顶的皎皎明月,心中杂念一扫而空,唯有一个念头,想快些与徐行俭汇合。
如她所料,城中布防确实增多了,搜查她的人手却减了不少。她灵巧地穿过重重把手间,未有一人察觉。
不消多时,金黎思便闪身到了东城门,她贴在一屋舍後伺机而动。
京城大变,人人自危,还未到宵禁时刻,街上便没了人影,静谧的夜倒是给她多添了几分困难。
她紧盯着城门口的守卫,待他们精神略有懈怠时,她箭步便要冲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忽然一道温柔却强劲的力量将她拉回,金黎思转头怒目而视,而在看清楚人後怔了一瞬。
金黎思诧异地问道:“怎麽是你?”
来者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贴在唇上,“嘘,此地不宜久留,随我来。”
金黎思只迟疑了片刻,便立刻跟在他身後。
两人在巷口上了一辆马车,马夫得令驱车赶往城门。
“来者何人?公主有令,今夜任何人不得外出!”守卫高喝拦住马车。
车夫笑着跳下马车,从怀中掏出令牌,“嘿嘿,官爷,我家大人乃是吏部尚书,奉公主之令前去城郊接回太傅李大人,请官爷打开城门。”
守卫扬脸睨了眼车夫,接过车夫手上的公主令,冷哼一声,阔步走向马车,“原是吏部尚书,失礼了。但公主有令凡出城门必要徒步,请大人下车吧。”
见此人如此无礼,车夫脸色一变,张嘴就要回骂一句,被张直喝住。
“既是公主之令,我们照做便是,下车吧。”张直素手掀开车帘,先一步下车,浅笑伸手去接车上的金黎思。
金黎思忽见眼前的宽大的手,动作一滞,迅速摆了脸色,挥开他的手,“你是什麽东西,配来接本姑娘。”
“这…”守卫方才装腔作势,可见金黎思穿着竟是比吏部尚书更显贵,又是女子,不禁有些狐疑。
张直淡淡地收回手道:“这位姑姑是平阳公主跟前之人,此次协本官一同前往。”
守卫瞥了几眼带着面纱的金黎思,底气不足地开口:“可有凭证。”
金黎思撇嘴“哈?”地一声,怒得一脚踹翻此人,不胜其烦地吼道:“狗东西,有公主令还不够,要不要我把公主也喊来给你瞧瞧?还敢问到本姑姑头上,你有几个脑袋够你掉的?”
如此嚣张跋扈,守卫生生承了一脚也敢怒不敢言,不疑有他地爬起,讨好地笑道:“诶,姑姑莫怪,姑姑莫怪,小的这不也是奉命行事。小的这就叫人给姑姑打开城门。”
金黎思摆着头,傲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非要本姑姑给你点颜色瞧瞧,狗东西。”
“嘿嘿,是是是,姑姑教训的是。”守卫点头哈腰,生怕她在公主面前说他的不是。
城门大开,金黎思与张直大摇大摆地走出京城。
出了城,二人上了马车,金黎思摘下面纱,靠在车壁上,痞气地笑了一声道:“张直,以前可没见过你这麽热心肠啊,怎麽今日还敢冒如此大的风险送我出城?”
张直神色依旧淡淡,侧身从一旁取出一个长条布包递给金黎思。
金黎思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接过,粗暴地撕开外头的布,眼眶张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的刀?”
这柄短刀是为了救下徐行俭而落下的,本已是不抱希望取回,没成想今日却被张直送了回来。
她摩挲着刀柄,打量起此人,依旧是熟悉的一副冰清玉洁刚正不阿模样,今夜怎会纡尊降贵特地来送她出城。
“我们从前认识?”金黎思挠了挠腮问道。
“不认识,”张直身子顿了一下,又道,“也算认识。”
金黎思素来就看不惯这样说的人,语焉不详,说一半藏一半,皱起眉道:“别和我打什麽哑谜,有话别藏着掖着,直说。”
朝堂上久因直言不讳受人排挤的张直,今日也是平生头一回被这样挤兑,气极反笑。
挑眉对着金黎思道,“我不认识你,但认识你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