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走,待会儿被人把你当贼捉去了。”
“哪有我这般狼狈的贼?”李兰钧依依不舍地松开,掀起手臂上的划痕青紫给她看,“瞧瞧,都是你院里的破树干的好事!”
叶莲捂嘴惊呼,讶异道:“呀,你真爬墙进来的?”
“我还能从哪儿来?”
“倒也是,我竟没想到你有这身好功夫。”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答应道。
李兰钧没得到她的心疼,气不打一处来,恼怒道:“你把院里那树砍了!碍眼得很!”
“你跟树置什麽气,”叶莲似笑非笑地说,拉着他的胳膊瞧了一眼,“伤药尽在堂屋,我怕惊扰她们,你忍着回府处置吧。”
他幽怨地瞪了她一眼,一把抽开手:“我这就回府,不叨扰你了!”
说罢“噔噔噔”急步走下阶梯,也不看路,径直踩着一地花草往小门冲去。
临走打开门闩,那凉薄之人终于开了口:“夫君,小心脚下。”
一语将他哄得没了恼意,诡异地勾起一抹笑容,又被强压而下:“叫早了,这回不算,明日你叫十句都不够偿还我的!”
关了门,门内一阵脚步匆匆,由远及近,走到门边“啪嗒”落了锁,赌气一般朝他低声道:“通判大人,民女无知,冒犯了。”
李兰钧转头跟木门干瞪眼。
“少爷……”冬青在门边恭谨成狗,苦笑着唤道。
“嚷嚷什麽,回府!”
受了一肚子委屈的冬青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後,两人一哭一笑,唱戏似的走出胡同。
胡同里一路畅通无阻,原是院里点起了灯笼。
高昂的唢呐声将他扯回现实,李兰钧一晃神,迎亲队伍早停在小院门口。
周遭如梦似幻,他布了拦门钱,再回头看向院中,漫天飘红,院门徐徐走出昨夜之人,着大红婚服,锦绣华盖,一路到花轿前。
擦身而过,闻及她身上浓郁芳香,与居室类同,带着清幽的凉意。
她由喜婆扶稳,掀帘坐上洒满铜钱谷豆的软座。
李兰钧被推搡着上了马,绕城三圈有馀,直到他坐得浑身发酸,才终于到了南园。
他翻身下马,略微有些急切地走到轿前,不顾周围打趣调笑,扶住帘後伸出的柔荑。
那双温暖干燥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紧握住他的手,被他一路带着下轿,跨过马鞍,踩着铺地红毡,二人就这样往正厅走。
人声鼎沸,他不安地用馀光瞥向她,盖头掩住她的神色,让他窥探不到。
李兰钧心头忽然生出一种惶恐,他喉结滚动,牵着她踏上台阶,同时试探着开口:“叶莲?”
盖头下的人微微一动,却并不开口。
他抓心挠肝,拜了天地父母,再对拜,都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新郎官,可不能急着走啊!”
童子喜婆引叶莲从侧门前往北院,他正要不顾礼数去追,被一帮同僚拦下。
“得过了关,才能抱得美人归!”
哄堂大笑,便有更多宾客堵在他面前,一杯接一杯地敬酒。
李兰钧见他们如洪水猛兽,一咬牙,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又接着饮尽几杯。
“好,好!”
“有决心,哈哈哈有魄力!”说话的是陈耘茂,这奸滑老头拎着一壶酒,他一喝完就续上,可谓老奸巨猾。
衆人见状,纷纷笑骂,骂过偷摸着效仿,把李兰钧当水牛喂了。
另一边。
青芳居内,叶莲端坐在榻上,臀下压着几颗花生,硌得生疼,她挪挪身子,见四下无人,又赶快将周遭清理一空,留一片软和的坐处。
门外天色由白转红,又悠悠走暗,廊中点明灯笼,红烛垂泪,除去门边细微谈笑声,只听有烛火烧蜡,落在铜底上点滴轻响。
叶莲掀起一角,眼前画屏灯照,只见山色凝胧,苍翠点墨,薄纱上绘满青山如黛,最顶上一处盖下红泥印——李兰钧。
屏风前的小桌上的雪素兰花一开三瓣,花瓣泛黄,早已过了花期,却尚能维持到六月,可见养护悉心。
兰花旁伴着一青瓷瓶,瓶中一束并蒂莲,二者相辅相成,香气馥郁独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