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博德率精锐斥候悄然离去,前往预设的策应点布防后,霍去病一行六人——他本人、苏沐禾、赵盾、山猫,以及新加入的路博德麾下斥候“岩鹰”与“林鼠”——继续向赤溪洞方向行进。
队伍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练,每个人都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一个精心编织了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巨大阴谋网络。
为了贴合“探寻古迹药材的商队”这一身份,同时又不露痕迹地收集更多关于滇池部可能活动的证据,霍去病调整了行进路线。
他们不再仅仅追踪赤溪洞的直接线索,而是有意沿着古代商道的遗迹,向几个据说有“古滇秘宝”或“大型石像”传闻的区域迂回前进。
“东家,”在一次短暂歇息时,“林鼠”——这位斥候因其在丛林追踪中无声无息、善于现细微痕迹而得名——指着一处不起眼的崖壁刻痕低声报告,“看这里,不是天然风化,也不是近期新痕。像是用特定工具,每隔一段时间就加深一次的……路标。”
霍去病与苏沐禾上前细看。那刻痕是一个变形的“眼睛”符号,线条简练,但眼瞳部分被刻意凿成一个凹陷。刻痕边缘有多次修凿的痕迹,最新的凿痕颜色较浅,覆盖在更深的旧痕上,时间跨度可能以年计。
“不是本地山民的习惯。”苏沐禾仔细观察后判断。
“这种符号的线条风格……我在林生上次送来的、从山岩部交换来的几件小玩意上见过类似的纹饰。山岩部的老人说,那是从西边更远地方传来的‘古纹’。”
“西边……滇池。”霍去病眼神一凝。他示意“岩鹰”和“林鼠”在周围扩大搜索范围。
很快,“岩鹰”在一处灌木下的松软泥土中,现了半个模糊的脚印。脚印较深,显示背负不轻的货物,鞋底纹路奇特,与汉地常见的麻鞋或皮靴不同,更接近于某种编织细密的草鞋或特殊鞣制的软底鞋,且尺寸偏大,非本地山民常见足型。
更关键的是,赵盾在一处溪流边的石滩上,现了几片被小心敲碎、掩埋在鹅卵石下的陶片。陶片质地细腻,呈灰黑色,表面有暗红色的几何彩绘残迹——这是典型的滇池区域陶器特征,与临远乃至黑水岭一带粗糙的灰陶、褐陶截然不同。
“携带滇地陶器深入此地……”霍去病拾起一片碎陶,指尖拂过冰凉的彩绘纹路,“要么是珍贵的货物,要么……是使用者舍不得丢弃的随身物品。”考虑到陶器的易碎性,在长途山行中携带非必需品的可能性很低,那么,这些陶片的主人,很可能本身就是滇人,或长期在滇地生活。
“他们在标记路线,定期往来。”苏沐禾分析道,“赤溪洞,或许就是他们其中一个重要的节点,甚至是中转站或联络点。‘地鬼’的诡异手段,可能部分就源自滇地的巫蛊之术。”
霍去病点头,将陶片小心收好:“继续前进,但提高警惕。若真与滇池部有关,他们的眼线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密。”
山林里实在是太崎岖了,按照计算他们已经走了五日,就这么沿着一路微末的细节又行进了两日,穿过一片雾气弥漫的杉木林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处被群山环抱的小型山谷盆地。
盆地中央,竟有一座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由巨大石块垒砌而成的方形高台遗迹,边长约十丈,高近两丈,虽然残破,但规模惊人。
高台四周,散落着一些倾倒的石柱和雕刻着模糊图案的基座。
“是祭坛……或者说,观星台?”“岩鹰”低声惊叹。他曾随军到过河西,见过匈奴遗留的祭天金人遗址,眼前这建筑的规制,虽风格迥异,但那种庄重肃穆的感觉却有些相似。
霍去病示意众人隐蔽在树林边缘,仔细观察。高台附近并没有明显的人类活动痕迹,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萦绕在空气中。
苏沐禾注意到,盆地里的植物生长分布有些异常,靠近高台的区域,草木尤其稀疏,且颜色暗。
“小心,可能有毒物或阵法残余。”苏沐禾提醒,同时从药囊中取出几枚避瘴清心的药丸分给众人含服。
就在他们准备小心靠近探查时,山猫如同真正的狸猫般从侧翼的树梢滑下,声音压得极低:“东家,三点方向,约两百步外林中有反光,疑似金属镜片,一闪即逝。有人监视,至少两个,身手很快,我追丢了。”
果然有眼睛!
霍去病不动声色:“不必追,我们被现了。按计划,我们是普通商队,继续演。”
他提高声音,用带着商人惊喜的语调说道:“看!那是什么?如此规整的石台,定是古迹无疑!阿禾,快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古物线索!”说着,他便率先装作兴奋地朝高台走去,赵盾和山猫紧随左右,做出护卫姿态。
苏沐禾也配合地拿出羊皮卷和炭条,一副学者准备记录的模样。“岩鹰”和“林鼠”则警惕地跟在稍后,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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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登上高台。藤蔓下,石板的接缝处可见精细的榫卯结构,一些石面上还残留着难以辨认的刻符。在高台中央,有一块明显是后来放置的、相对平整的巨石,石面中央被凿出一个碗口大的浅坑,坑壁光滑,像是长期使用所致。
苏沐禾蹲下,用手指捻起坑底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灰烬残渣,凑到鼻尖轻嗅,又用银针试探。
“有极淡的硫磺和某种矿物燃烧后的气味……还有,非常微量的、类似曼陀罗花粉的甜腻感。”他眉头紧蹙,“这不是普通祭祀,可能是进行某种需要致幻烟雾的仪式。”
霍去病则在石台边缘现了几处较新的摩擦痕迹,像是沉重的箱体或物件被拖拽过。痕迹延伸向高台后方,没入一片异常茂密的荆棘丛。
“岩鹰”用刀小心拨开荆棘,后面竟隐藏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狭窄石阶入口,幽深黑暗,一股阴冷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要下去吗,东家?”赵盾低声问。
霍去病沉吟。这显然是一个重要的现,但下面情况不明,且他们已知有不明身份的监视者。贸然深入,风险极大。
就在此时,一直负责外围警戒的“林鼠”出急促而轻微的鸟鸣预警——有人靠近,人数不少,从山谷另一端快而来!
霍去病当机立断:“撤下高台,到那边石柱后隐蔽,看看来者何人。”
众人迅退下高台,躲藏在几根倾倒的巨大石柱和茂盛的灌木之后,屏息凝神。
不多时,约二十余人出现在山谷入口。他们装束混杂,有作山民打扮的,也有穿着类似滇地风格的短衣绑腿,甚至有几个披着简陋皮甲,手中武器也五花八门,从柴刀、猎弓到环刀、短矛皆有。
为一人,身形瘦高,脸颊凹陷,眼神阴鸷,披着一件不合时令的、绣有怪异眼睛纹路的黑色斗篷。
这群人行动间颇为谨慎,迅散开,控制了山谷的几个出口和高点。那黑袍人则带着四名亲信,径直走向高台。
“祭司大人,一切正常。”一名手下检查了高台周围后汇报。
被称为祭司的黑袍人微微颔,声音嘶哑难听,说的是一种夹杂着滇地方言的官话:“‘圣眼’的指引不会错。时辰将至,准备迎接‘贵客’的供奉。仔细检查通道,莫让闲杂气味惊扰了‘使者’。”
几名手下立刻开始清理高台,并在那中央石坑周围摆放一些晒干的草药和奇怪的黑色石块。另两人则走向霍去病他们现的荆棘丛通道入口,开始清除障碍。
藏在暗处的霍去病与苏沐禾交换了一个眼神。
“圣眼”?
“供奉”?
“使者”?
这些词汇无疑指向了某种邪异的仪式,而且与“眼睛”图腾紧密相关。这群人,即便不是滇池部直属,也必然与其有极深关联。
更让他们心头一沉的是,那黑袍祭司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圆形铜盒,打开后,里面竟是数十只黄豆大小、背甲有暗红眼状斑纹的活甲虫!他将铜盒小心地放在石坑边,口中念念有词。
“是‘眼蛊’……”苏沐禾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说道,脸色有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