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赶紧捋了捋头发,动作中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慌乱,他用手背碰了下脸,确认是凉的,放心一半,然后摸了一把耳廓,烫手,他连忙扒拉扒拉碎发,企图用头发盖住红透了的耳朵。
忙忙叨叨的迟野还腾出时间偷瞄了一眼陆文聿,趁他还未转身,大力搓了搓脸,刻意咳嗽一声,挤出笑容:“陆哥,你怎……”
“迟野。”
陆文聿转过身,眉头紧蹙,神情不似刚才那般悠闲自在。
笑容僵在迟野脸上,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陆文聿突然不高兴起来。
只见下一秒,陆文聿侧身退到一旁,手指指向屋内,神情凝重地问他:“你每天就住这儿吗?”
在陆文聿眼中,这间屋子没有窗户,所有光源都来自天花板那个老式大号电灯泡,屋内家具屈指可数,梆梆硬的木板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就成了床,床单的样式像七八十年代的产物,质朴的书桌应该是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漆都掉得差不多了,因为桌腿不平,所以必须在下面垫层纸壳才能保证它不晃。
而陆文聿扫视完整个屋子,没有发现衣柜,却在床边的地上瞥见一个展开的行李箱,里面的衣服倒是叠放得很整齐,可件数少得可怜。
陆文聿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在进入之前,他对“睡在地下室”没什么实质概念,如今亲眼所见,竟是如此昏暗、逼仄、潮湿。
与此同时,他看见了书桌上的卷子,上面赫然写着“普通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陆文聿更加震惊,他再次不可思议地看向迟野,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不再游刃有余,而是无比复杂。
迟野无准备地同他对视,陆文聿那张成熟又冷峻的面容闯入他的视线,太近了,近到迟野可以看清陆文聿眼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他心跳蓦然加速,身体好似不听使唤,一时竟挪不开眼。
不用想,耳朵肯定是熟透了。
“我……咳。”
迟野嗓子又哑又紧,声音中带着一丝丝颤音。如此寻常的状态,迟野都有点搞不清自己的反应是因为将自己拮据的生活暴露在陆文聿面前而羞耻,还是因为喜欢的人离自己太近而害羞。
总之,他脑子已经完全宕机。
“迟野。”陆文聿仅深思熟虑了半分钟,便已然做出决定,出口的语气是难得的严肃,不容拒绝,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和我回家。”
“……啊?”迟野吓了一跳,紧贴房门。
方才见到陆文聿的第一眼,他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眼下听见陆文聿的话,他怀疑自己耳朵也出问题了。
陆文聿道:“现在收拾好你的东西,和我走,离开这里。”
迟野:“……”这么……突然吗?
陆文聿见他没有动作,叹了口气,回过身,走到桌边就开始整理那堆卷子,一摞一摞码好放进他书包里。
靠!书包里有好几张他打印的陆文聿挂在官网上的照片!
“等等!”迟野一步飞冲过去,压合书包开口,紧紧抓住夹层,他喘息急促,因为险些被抓包而吓得语无伦次,“等一下等一下……”
迟野扬起脑袋,黑色碎发略长,软塌且杂乱地挡在眼前,正好中和了他单眼皮冷冰冰的气质,鼻子翘挺,不笑时给人一种凶巴巴的感觉,他就顶着这样一张帅脸,一头雾水但好声好气地问陆文聿:“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为什么又要突然带我走?”
奶凶奶凶的。
陆文聿脑中倏地闪过这个词语,心软了几分,神色渐渐放缓。
迟野皱着眉,一歪头,又问:“你……是不是可……”
“不是可怜。”陆文聿打断他的话,略微弯下腰,将二人视线拉平,笃定道,“我知道你那晚为什么受伤了,虽然不清楚你哪儿来的消息,但还是非常感谢你保护我。”
迟野沉默了。
他压根没想让陆文聿知道。
陆文聿继续道:“严格来说我不是突然来找你,我给你发了好几条微信,没得到回复,便自作主张地去以前你住的地方找你,幸亏我记性好,还记得那个小区的地址。”
“我手机坏了,不是不回你消息!”
“我知道,李澄说了。”陆文聿说,“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陆文聿补充道:“李澄还说了你为什么搬出来的原因。我向他要了你的地址,这才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