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猛地回头,平淡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死死盯在他后背。
“啪——”
手机被小年轻拍在茶几上。
“江杰你又抽什么风?茶几拍碎你赔啊。”方宇送客人下楼,正好瞧见江杰发火,知道他最近被他爸管得严,半警告半打趣,“你等我歇半小时……”
俩人后面的对话迟野全部屏蔽掉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老子要他妈的弄死你。
“判死刑的概率很低,您先不慌。”陆文聿抵拳轻咳一声,迅速稳住当事人家属,“我明天会飞过去见他,等我回来给您答复。嗯,好,再见。”
电话挂断,陆文聿滑着鼠标的右手就没停过,他一面沟通明天的出差安排,一面浏览知产立案前的材料。
27层除了陆文聿团队,还有两个团队,透过玻璃望出去,灯火通明,整层楼的人都在加班。
落地窗外的城市早已褪去喧嚣,只剩周围写字楼连排亮起的灯火和车流汇成的夹杂刺眼红点的淡金色光带。
桌角咖啡凉透,陆文聿本想叫来助理,思忖片刻决定活动一下久坐的身体,他起身,端着咖啡杯走出办公室,开放式办公区的实习生和低年级律师们从繁忙中抬起头,接二连三地喊了声“陆律”。
陆文聿稍一点头,稳步走过数个工位,借着咖啡机打磨间隙,他单手撑在茶水间的桌子上,另一只反手捶了捶腰。
瞥了眼墙上的钟——00:30。
困死了……人活着为了什么……一定要熬大夜工作吗……我熬死算工伤吗……但我是老板啊……
陆文聿连轴转了一周,备课上课搞学术带竞赛,阅卷会见写文书开庭,他本来安排得井井有条,但法院那边的几个案子同时有了动作,他一下子忙得飞起。
此时此刻,陆文聿脑袋里一团浆糊,心脏也有点超负荷,跳得厉害。
去他的工作,回家睡觉!
陆文聿决定好就行动,走之前,还不忘安排团队:“小刘,你今晚早点回,明天下午还要和我出差。昕雨和老毛,明天下午五点前把债权收购尽调的报告整理好发我邮箱,几个实习生抓紧把下周三需要的诉讼材料复核好。”
今天车限号,陆文聿得打车回家,他刷卡走出公司,写字楼诺大的大厅安安静静,陆文聿一边走出旋转门,一边低头操作打车平台,出租车开进来得登记,为了缩短等待时间,他把上车点定在了公司外的便利店。
陆文聿走得很慢,他一边走,眼皮一边打架,路灯很亮,两侧绿化极佳,草皮、小径、长椅、雕塑,空闲时陆文聿会来逛一逛坐一坐,很舒服。
但今儿个实在累懵了,他只觉得这条路好长。
司机还有两分钟到,他站在便利店门口,又打了个哈气,合上眼睛,静静等待。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
陆文聿睁眼扫去,那是一条小路,夹在两栋建筑物中间,只够电动车驶过,正当他以为是有人在里面吵架,与他无关,下一秒,衣物摩擦和肢体碰撞清晰传来。
隔着四条车道,他眯眼望去。
打起来了?
“操!哪儿来的浑小子!”
吼骂撕破黑夜,陆文聿沉重的眼皮一跳。
另一头。深巷内,迟野拦住他们的去路。
迟野的手机,除了日常的接打电话发微信,就只有一个作用——收集有关陆文聿的一切。关注他任职学校和学院的官网官微、保存有关他的图片和论文、扒出他吐槽日常的社交媒体,迟野知道陆文聿公布出来的一切信息,像一个偷窥狂,视奸陆文聿的生活,即使只能接触到他全部生活的一小小部分,他也甘之如饴。
幸好今天是周六,迟野不用在学校和律所之间抉择。
迟野擦掉嘴角的血迹,一把掰回脱臼的胳膊,发出“咔嚓”一声,冷冷开口:“闭嘴。”
他不想让陆文聿注意到这边,迟野想要他安全回家,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打扰到陆文聿……
出租车到了,陆文聿迟疑片刻,在司机的询问中,上了车。
迟野听着引擎声越来越远,心口石头落地,眼眸黑了几分,声音也敢放出来了:“谁都不能碰他。滚!”
夜,黑得陆文聿心慌,但他能清晰感受到不是因为熬夜工作,是一种强烈的预感,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警局,因为一道久远又熟悉的身影。
陆文聿无来由地心烦,他烦躁地揉着太阳穴,不知为何,脑袋里突然冒出初遇迟野的场景:男孩孤零零地坐在楼道,大年三十,寒冬腊月,迟野只穿了件单薄的外衫,像被人赶出家门,鼻尖冻得通红……
“师傅,麻烦掉头。”
陆文聿找不到任何证明自己想法的证据,无法确认那人是不是迟野,无法确认那人是否也像迟野这孩子一样命运多舛,所以他决定亲眼去看。
善心泛滥,还是有什么其他毛病,陆文聿暂时不想考虑那么多了,他怕自己如果真的一走了之,日后想起来会后悔。
陆文聿赶回去的时候,那条深暗的小道已经安静下来,他下了车,站在马路上,路灯打在他头顶,影子拉得老长。
他向里看去,黑黢黢的,但有一团身影,因为里面没有一丝光亮,所以陆文聿看不清。
他试探地咳了两声。
里面那人明显一愣。
巷子的尽头是死路,要想出去,只有陆文聿站的那一条路可走。
那帮人蹲了陆文聿大半夜,人没堵到,被迟野拦下了,交手几次发现这小子身手不简单,眼见陆文聿安全离开,他们以为这人就是陆文聿专门请来的,不愿再多纠缠,狠狠打骂两句便离开了。
迟野浑身酸痛,他身手不赖,那也是和迟永国互殴多年练出来的野路子,不像他们那些正规打手,眼下四肢和后背胀得厉害,明天肯定要紫一大片。
他蹲在地上平复情绪,想抽根烟,摸兜发现跑得太急,连外套都忘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