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麽呆呢?”一个人高马大的壮硕黑皮警卫走过来,冲着谈闻打了个响指。
他眨眨眼睛,不动声色地放下手腕,语气散漫:“都这个点了,也没有变异人出现。”
“我好困啊,队长。”他边说,还边情真意切地打了个哈欠。
“打起精神来,不剩多少时间了!”队长忽地凑近,压低了声音,“我不是给你画饼啊,今晚可能真的是最後一晚了,这是上头传来的消息。”
谈闻耸耸肩,右手状似随意地插在制服口袋里,指尖摩挲着一枚定格在数字“4”朝上的六面骰。
“是是是,我知道了——”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目送队长无奈转身,然後再一次悄无声息地点开了光脑。
【咱们工人有力量(5)】
【谈闻】:骰子摇到了4
【谈闻】:怎麽样,开赌吗?
【岑今】:赌!
他不禁弯起了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装作巡逻的模样,走到了哨卡最边缘的位置站定。
忽然,不远处的港口传来哐哐几下巨响,从大桥这边看过去,似乎是有两只顶层的集装箱倾倒,撞在了一处。
队长猛地转头,耳麦在同一时间炸响:“报告!港口C区疑似发现变异人!重复,港口C区疑似发现变异人!”
“全体注意!”他脚下一顿,按住耳麦厉声喝道,“第三小队跟我来,即刻包围港口C区!其馀人留守哨卡,妄图突破大桥封锁者,格杀勿论!”
谈闻瞥了一眼他急匆匆带队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一招简单粗暴的调虎离山,就把人骗走了,这个队长还真是沉不住气。
他将右手从制服口袋里拿了出来,金色的六面骰在他的手心缓缓浮动。就在这时,他身前的空气不明显地颤了颤,他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熟悉的波动。
一个半透明的隧洞凭空绽开,隧洞中逆光迎面走来一个高挑利落的身影。
岑今站在探照灯刺眼的白光中,向他伸手。
金色的六面骰像是受到召唤,在空中划过一道流星般转瞬即逝的弧线,没入岑今的胸口,散开星星点点的碎金。
已经有留在哨卡的警卫队员发现异常,在耳麦中轰炸离得最近的谈闻,但他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还朝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影走了一步。
“警报,发现可疑人员!警报,发现可疑人员!”纷乱的脚步声将二人包围,还有人已经掏出了脉冲手木仓和发射器,深蓝色的脉冲弹高速旋转,破空而来。
“走!”岑今一刻都没有犹豫,一把拽过谈闻的手腕,将他拉进了比此前任何一刻都要活跃的传送隧洞。
半透明的漩涡倏地收拢,闭合,脉冲弹擦着发梢呼啸而过,二人的身影却瞬间消失,让姗姗来迟的警卫队吃了个闭门羹。
不过,这次的传送不像以往那麽轻松,眼睛一睁一闭就能在隧洞的另一头落地。
之前,岑今传送的距离最远也在两公里之内,但现在,她要一口气跨越十公里的大桥,就算有谈闻的四倍增幅,也依然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第一次在传送隧洞中睁开眼观察四周,原来隧洞内部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一条有无数暗色流光交织涌动的通道。
或许是空间乱流?她的意识在大脑的刺痛中有些涣散,身体被裹挟着向前穿梭推进。
她攥着谈闻的右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在眼花缭乱的流光中,重新将意识力汇聚成一柄笔直向前的长剑。
过去五公里,或者六公里了吗?她紧绷的肌肉开始颤抖,无法抑制的疲惫感由内向外席卷全身,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拖住了她的脚踝,要将她向下拉入堕落的深渊。
“还不够……”她嘴唇动了动,发出几个只有自己能听懂的模糊音节。
岑今死死紧闭双眼,牙齿抵住舌尖,强迫意识力的长剑继续向前。
周围的流光渐渐狂乱,如有实质一般穿过她的身体,带来阵阵灼烧的疼痛。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地默念:向前丶向前丶向前……
“砰!!”
终于,隧洞在她身後坍缩陷落,她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炮弹,从乱流狠狠砸向现实。她的右手仍然拉着谈闻没有松开,两人踉跄着落地,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整齐的一声巨响。
岑今颤抖着睁开眼——
光。
铺天盖地丶五彩缤纷的光。
霓虹的色彩像是先前被夜风掀起的浪潮,一个浪头下来,她整张脸都是纸醉金迷的味道。
摩天高楼鳞次栉比,投下全息广告的飞艇在楼宇间游走,留下一道道荧光色的拖痕。
玻璃幕墙折射的光芒变幻无穷,超3D大屏中俯身的模特丶屋顶花园狂欢的射灯……五光十色的夜生活,为夜空晕开迷幻的光影。
“这就是中心区吧。”谈闻的声音嗡嗡地响起来,岑今这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有点耳鸣。
她回头看去,桥尾的关卡已经远远被他们甩在身後,在视野中浓缩成一座等比例缩小的模型。
十公里,还是十几公里?岑今无声地笑起来。
——不知道,反正他们这一把赌得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