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仍一动不动地隔帘看着萧玠,沉声说:需要一剂猛药。
是,要让他产生强烈到跨过一切恐惧的欲望。那是最原始的生的力量。
欲望。
请问陛下,殿下这十六年里,最想要什么,最求不得的,是什么?
萧恒没有作答。
他站在垂帘后,静静注目萧玠的睡容。他的目光落到萧玠握紧右腕的手上,绑缚铜钱的红线从他指间溜出一个头。
得放手时须放手。
萧恒从晌午站到黄昏,再到夜色深沉。
直至入夜,萧玠仍未苏醒。这是吸入大量安神香的缘故。一会尉迟松脚步轻捷地进入,由萧恒引向外间,问:招了吗?
自萧玠要入行宫,萧恒便加大对行宫的清查力度,清扫出一部分世族的眼线。加之萧玠中毒的疑案一直调查,近日也有了新的进展萧恒替萧玠收拾箱笼时,找到了一本《明王经》。他对毒物十分敏感,加上郑挽青提点,更对几类药物十分留意,当即察觉不对,命龙武卫追查此事。
据报,这是教坊乐者忆奴送给萧玠的礼物。
萧恒立即想起,当时芙蓉汤池案,就是她不偏不倚地撞了进去。
如今萧玠情况不容乐观,萧恒不敢轻易更改他的行程,便将涉案人员全部控入禁中,由禁卫审理。
尉迟松正是来回报案情,道:招了,忆奴是王云楠豢养的细作。王犯因恐陛下追查贪贿案,便设计毒害殿下,让陛下自顾不暇。他寻了一种名叫锦花枯的毒油,命忆奴掺入墨中,写好经书奉送殿下。忆奴说她没有谋害储君的心,只是不知剂量,也未料殿下身体孱弱如此,一直深悔此事。
萧恒道:料理了吧。
是,尉迟松问,殿下那边
谁敢以此惊扰太子,以大不敬论处。萧恒道,让教坊上下管好舌头。
尉迟松领旨退下。
萧恒重新坐回椅中,又是一阵痛心。他惦着萧玠夜间吃药,打算叫他起床。正要打帘去内间,秋童已赶到他身边,脚步匆匆,有些失态。
萧恒见他怀中抱着东西,问:拿的什么?
秋童道:大公给殿下的信。
自从萧玠病愈后,秦灼每月都有书信送来。这月初已送过一次,第二封不过半月便加急赶到,想必京中之事,他已有耳闻。
秋童将信件放到萧玠枕边,又从袖中抽出一封,双手奉到萧恒面前。
这一封是给您的。
秋童觉,萧恒身体瞬间僵硬,连神情都是。他盯着那只空白的、仅有火漆封缄的信封好一会,才抬手接在掌中。
他手指一动,准备撕信,信封刚一想就顿住,问:有没有刀?
秋童四下瞧了瞧,说:您吩咐的,殿下跟前不许见利器。又道:要么咱们回去拆看。
萧恒静了会,还是动手拆信。先用指甲来剔剥火漆,等漆印脱了封口,才开始撕信。他估计是怕撕到信纸,先靠桌案将信封朝下打了打。
他手部很稳,动作缓慢,撕口也整齐,这么看来很沉得住气,但秋童听他的呼吸,却越来越粗,也越来越急。
萧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撕开信封,手指从衣服上捻了一把,把掌心的汗渍和火漆印擦干,这才将信纸抽出来。
足有两大页,萧恒落下第一眼时秋童听到他鼻中出了股气,像笑意。再看他脸上,表情柔和,嘴角却下抿,像个了然的苦笑。
一时间,阁中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等萧恒将信合起来,秋童方奓着胆子、小心翼翼问:大公有什么指示?
萧恒将信合进衣襟,眼皮也垂下来,说:骂我。
***
你给梁太子去信就罢了,你给萧重光写信?秦温吉只觉脑仁跳着疼,你怎么想的?
秦灼连连冷笑:怎么想的我问问他怎么当爹的,怎么还没阉了姓虞的小子,好好的儿子怎么给我看成这样!
他一掌拍在案上,咬牙切齿:当年我本就要带阿玠走,他使计策把孩子留下。好,留下就给我好好待他,我走了才几年,阿玠出了多少事?孩子养不了就给我送回来,嘉国公世子他不做,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