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清绝带了点祈求的声音显得格外卑微,“我只想看看他,我——”
左怀风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他死了。”
顾清绝呼吸一滞。
左怀风已经没了继续跟他纠缠下去的打算,冷冰冰甩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吧。”而后转身就要离开。
他果断的背影和在锁妖狱里离开的背影有了几分重叠,熟悉中又感觉缺失了什么,顾清绝灵光一闪,大声喊道:“左怀风!”
左怀风脚步一顿。
顾清绝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那朵水仙花呢?”
左怀风本来一片淡然的眼眸中似乎一闪而过一分复杂,还有一点意味深长和防备,即便是被他迅垂眸遮住,还是被顾清绝捕捉到了。
“那是师尊送我的。是他亲手留给我的遗物。”左怀风抽出了佩剑,大有一番顾清绝若是想要抢走水仙花就跟他一战到底的意思。
顾清绝反倒是在左怀风这种态度下彻底明白了,对于左怀风的佩剑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恐惧,他甚至有几分兴奋。他在心底强压着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眼睛紧紧盯着左怀风的脸,不肯错过他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他的声音都有点颤抖,语气十分坚定:“不是的。那朵水仙花,就是江却尘。”
左怀风的眸光一闪。
就这一下,就够了。
顾清绝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空旷的山谷,狂风疯狂卷入空谷中,激起循环往复的回响,他浑身都在颤栗,他在黑暗中摸索了六年,终于窥见一丝天光。
“我要去见他。”顾清绝斩钉截铁道。
左怀风的表情终于有了意思变化,他的表情和语气中都带了一点微妙的讥讽:“他死了——你连他的坟都不配跪,你还想见他?”
“我……我……”顾清绝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话也说不清楚,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不知道究竟想干什么。
最终,他缓缓在左怀风面前跪了下去:“当我求你,让我见见他。”
左怀风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拉开门走了回去:“我说了,他死了。”
“你在这里疯也没用。想跪着就自己跪着吧。”
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外面和内里形成了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顾清绝身体晃了晃,他刚才跪得太果断,膝盖砸在坚硬的地面至今还有点疼,但是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脑袋垂下,脸上浮现的神情近似喜极而泣。
没关系的,江却尘不原谅他他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最重要的,江却尘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江却尘,就好。
屋里,江却尘因为病弱的身体孱弱地靠在床头,一旁的桌前却平白多了另一个人。
很熟悉,看见左怀风进来,两个人谁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左怀风走到江却尘的身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你挺聪明。”江却尘抿了口水,不知道是不待见安思还是身体病弱,说起话来显得蔫蔫的。
安思勾了勾唇,他的胳膊放在桌面上,手倒是耷拉下去了,他的皮肤包裹着血肉和骨头,像是一个装了重物的袋子掉在桌沿。
很明显,他断掉的手筋一直没有修好。
“江却尘,”安思说,“这些年,我也一直很想你的。”
江却尘本来想要再喝一口水的动作一顿,他递给左怀风一个眼神,示意他走远一点。左怀风微微一点头,抬步走到了一旁。
下一秒,江却尘杯子里的全部液体尽数泼在了安思的脸上。
安思显得格外狼狈。
“再说这种恶心我的话,”江却尘平静道,“泼在你脸上的就不止是水了。”
安思不介意地抬起胳膊用小臂的衣料擦了擦自己的脸,被这样羞辱,他不怒反笑,笑容轻松得有些诡异:“无所谓泼我什么。不过呢,我还是由衷地欢迎你回来。我的身体里,还有你的一缕魂魄。”
江却尘毫不犹豫地开口:“我不要了。”
安思一顿。
江却尘的眼珠转了一下,终于拿正眼看了他一次:“魂魄也好,灵丹也罢,沾染了你的气息,我就不要了。”
一项微不足道的明而已,被安西尔思偷走了就偷走了。
“不过,”江却尘扬起了嘴角,眼眸弯弯,给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最好之后不会产生想要还回来的想法。”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他亮晶晶的眼里投下一片阴翳,像是堆得蓬松的雪地里一闪而过的尖锐的冰锥。
安思看着他,一语不,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怀风,”江却尘抬了抬下巴,“送客。”
“不必。”
安思主动站起了身子,因为这些年长久以来的折磨,他刚站起来时还有些站不稳。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江却尘。
江却尘早早地撤回了目光,即便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也没有回过头去看他一眼。
“江却尘。”
安思又喊了他一一声,他对江却尘说话总是带着许多轻佻和玩味,偶尔还会有一点淡淡的冷淡,像是对待一种感兴趣的小宠物一样,唯独这次,他的声音格外郑重:“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