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砸下暴雨,重重拍在玻璃上。
夏黎摸上自己的心口,里面空落落的,又闷又涩,好像雨水灌进肺腑,涨得生疼。
“叮咚——”
手机接受信息,漆黑的世界闪起亮光。
夏黎迅速擡头,拿过手机,眼睛暗去期喜。
那是一封来自盛清如的邮件。
[夏夏,好久不见。我站在南极长城站的方向标前向你发出最诚挚的问候。
是的,你没有看错,我来到了南极。经过三百七十四天的努力,我终于通过了南极科考队的考试。今天是我来到南极,成为随行医生的第一天。
来到这里我才发现,原来我们真的如此渺小,所见的天地远不及万分之一。
风凛冽在耳边,四周皆是高耸入云的冰川,远方是望不见边的蔚蓝大海,我身处于被白色包裹的异世,唯一的黑色是身边憨厚可掬的小企鹅,它们一顿一顿的步伐仿佛孩童般可爱。
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纯粹,而我也很自由。
这是我开始探索世界的第一站。
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句台词我很喜欢。
“We’lldowhateverjusttostayalive。”
这句话送给你,也送给我。
最後,再送你一场来自南半球的日落。
晚安,夏夏小勇士。]
文字後面是日落的照片。
这张照片很震撼,足以覆盖掉她现在所有的心绪。
连绵的白皑雪山,璀璨的蓝色大海,在那片辉煌的橙色金光下世界显得辽阔且平静,天地如同一场缓缓展开的默剧,唯有那渺远的灿烂鲜活无比。
夏黎耳边传来了久违的声音。
那道声音来自四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是夏黎小学的最後一个暑假。
她从补习班回去的路上,在巷子口的梧桐树下遇见了盛清如。
盛清如比她大六岁,那天是她刚填完高考志愿的第一天。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刚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袋子,身上的白色短袖有点微微发黄,脖子处的领口已经卷了边,外面套了件红马甲,马甲左心口处有个logo。虽然看不清是什麽,但夏黎知道那是一件工作服。
盛清如一看见她,就朝她招了招手,敞开手里的黑色袋子问道:“夏夏,下课了。要不要吃冰棍儿?我买太多了吃不完,就当帮姐姐忙了。”
夏黎点点头,说了声“谢谢”,随便拿了一根,刚擡起头就督见盛清如长发下藏起的右半边红肿掌印:“小如姐,你的脸?”
“还没消啊?”盛清如满不在乎地笑了声,“也是,她一向都打得狠,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听到那个“她”,夏黎就明白了。
盛清如住得离她家比较近,从她记事起就经常听见巷子的阿姨们谈论这个女孩。
盛清如的母亲王桂英怀她的时候找大师算过,说肚子里是个男孩。全家人都盼着这个孩子出生,甚至连名字都起得格外用心。
清风的清,如愿的如。
可谁知,一生下来却大失所望,王桂英常年受家人指点,连带着也埋怨起自己的女儿,动辄就是打骂。直到盛清如十岁那年,王桂英二胎终于生了个儿子,全家人高兴得连摆了三天酒席,立马去寺里重新找人算了名字。
有了儿子的对比,对女儿的厌恶就更强了,盛清如就此在偏心中长大。
夏黎垂下眼,看向盛清如右手那根为拆开的丶滴水的冰根。那一瞬间,她才终于明白为什麽盛清如会买这一大袋冰根,就像小孩受了伤大人们会用糖和玩具哄,可十八岁的盛清如只会买一堆不爱吃的冰棍自己哄自己。
“小如姐,我请你吃糖。”夏黎弯着笑,摊开的小手放着两颗闪光的水果糖。
盛清如看着那两颗糖,鼻头微缩,揉揉夏黎的脑袋:“谢谢夏夏,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你请我吃冰棍,我请你吃糖,”夏黎打开冰根,咬了一口,咧开牙,“我很开心,希望你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