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悦从她跑过去,站在她面前,双眼通红,边哭边说:“妈,我们去自首好不好?我们把真相说出来,还唐老师清白好不好?我真的很怕很怕,我不想再这样活着了。好累,真的好累……”
“不行!”康如婷打断她。
她扶起陆星悦的脑袋,慌忙道:“说出来了你怎麽办!我怎麽办!现在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唐韫华他该受得都已经受了,我们现在要是把一切都说出来,你知道网上会这样说我们吗?你知道我们要受什麽罪吗?你知道你会被别人说成什麽样吗?”
“我不在乎!”
“我在乎啊!”康如婷大喊着,她看着陆星悦哭得仿佛快要窒息的样子,连忙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像哄小孩那样哄着她,“悦悦,妈妈不愿意看到你受苦。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当初没看清他的真面目,是我害了你。”
“我不想看到你被别人指指点点的活着啊,我想你干干净净的活着,想你快乐,可是我好像又不知道该怎麽做。”她说得语无伦次,自己眼前也是模糊一片,双手紧紧抱着陆星悦,嘴里不停地说,“悦悦,我的女儿,对不起,对不起啊……对是怪我,我不该和那个人结婚的,不该让你一个人的,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陆星悦靠着康如婷的怀里,缓缓闭上眼,没再说任何一句话。
这个世界如果是烂的,那能不能不要让她感受到爱,真的太重太重了,她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
夜色已沉,漆黑的树影摇晃在窗户上,像地狱深处挣扎攀上来的手,细长丶错乱,带着浓浓的危险降临蓝色大地。
康如婷看着窗外的黑夜,怎麽也睡不着,心里一直突突的跳,总觉得有什麽不好的念头。
熬到半夜,好不容易睡着,结果刚睡没几分钟就被噩梦惊醒,她慌张直起身,捞过床头的水杯,里面空荡荡的什麽也没有。
她揉揉眉心,掀开被子,披上外套,拿起杯子朝厨房走去。
她们这家不大,总共就一个洗手间,刚好就在厨房隔壁。经过洗手间时,她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水流声,不急不躁,但却一直在响。
她没怎麽在意,也不想打扰她,抱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没离开,就站在那里无神地等水稍微凉一点。
“哗哗哗哗”,三十秒过去了。
客厅里挂着的闹钟在幽静的夜空和水流声混得恰到好处。
“滴答滴答”,一分钟过去了。
“滴答滴答”,两分钟过去了。
“滴答滴答”,十分钟过去了。
洗手间里的水声还在继续,缓缓流淌仿佛一只正在灌水的井,把人掉进去,五脏六腑都在发疼。康如婷连忙跑到洗手间门口,开始敲门,边敲边问:“悦悦,悦悦,你在里面吗?”
她问着又换了动作,开始去扭门锁,这老门锁早就坏了,就算锁上,轻轻用点力立马就能打开。康如婷边扭边说:“悦悦,妈妈进来了。”
“咔哒”,陈旧的木门被她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倒在角落里的丶已经毫无血气的陆星悦,淋雨头一直开着,不停地朝她冲刷,她垂着地板上的右手手腕处开了一朵艳丽的红花,每流出一点蜜汁,雨水就会冲垮一次,好似这样才能把那些污浊的东西洗干净。
“悦悦!陆星悦!”康如婷大声叫着,可那一刻嗓子就好像坏了,她的声音怎麽也发不出来,她慌忙跑过去,脚上步伐不稳,踩到光滑湿润的地板狠狠一跌,额头磕在地板上,又是一抹刺眼的红。
她挣扎着朝陆星悦爬过去,连忙扯过毛巾包祝她流血的手腕,起身朝卧室里跑,拿起手机,开始输密码,可手一直在抖,一直都在抖,红色把好像在她眼球里打转,她好不容易解开手机,连忙打了120。
电话一通,她的声音就止不住了,她开始大声喊,奋力喊,拼命喊:“救护车,快来!我女儿自杀了!我女儿自杀了!你们快点来啊,我的孩子啊……”
喊叫声那样撕心裂肺,仿佛要划破这个阴暗已久的城市。
夏黎皱了皱眉,从梦中惊醒,看向四周,才反应过来,刚刚看到的回忆是属于梦中的世界。
“叮铃铃——”
夏黎拿起枕边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皱了皱眉,接起来:“喂,你好,请问你是?”
“夏记者。”
夏黎慢慢反应过来,叫道:“康如婷?”
康如婷的声音很哑很沉,仿佛刚刚从海里捞出来一样:“是我是我,夏记者,小悦出事了,小悦出事了。”
夏黎眉心一跳,连忙从床上起来,套上外套就朝外跑,还不忘问:“你别慌,陆星悦怎麽了?”
“她割腕了,她要自杀,她要死。你说的对,她生病了,她需要医生,她需要治疗。”
“你们在哪个医院?”
“市中心医院。”康如婷哭喊道,“我要救她,我要救她。夏记者,我愿意说,我什麽都愿意说,你帮帮我,我求求你帮我救救我的孩子吧。”
夏黎打开车,把手机扩音一开,连忙说:“好,我帮你。你现在先稳定下来好吗?等陆星悦抢救,我现在就朝医院去,你一定一定要冷静,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下她的。”
“好好好……”康如婷喃喃应道。
夏黎打转方向盘,油门一踩,朝外面的大路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