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一开,才知道石城有多大。
比韩立想的还要大。
大得多。
房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房子。石头的,木头的,高的,矮的,却都排得整整齐齐。路也直,青石铺的路,宽得能跑马。
可路上挤满了人。
人挨着人,人推着人,人缝里透出的不是笑语,是刀光。
刀在腰间,剑在背上,一张张脸绷得像冬日的冰。
车帘微动。
蓝衫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兽潮若是假的,城外的人又怎会挤进城来?”
她的话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深井。
韩立忽然懂了。
人潮如堵,车马难行。
但赵统领派来的兵,像几把快刀,硬生生在人潮里劈开一条路。
路是有了,车却依旧走得慢。
大半个时辰,穿过十数条长街,人声渐疏。
车停在一座牌楼前。
牌楼后是仓库,仓库外是侍卫,侍卫手里是亮晃晃的兵器。
空气里飘着铁锈与尘土的味道。
交货,领凭,转身。
张奎带着人往城西去。
韩立却在半道停了下来。
“我想走走。”他说。
张奎皱了皱眉。那张凶悍的脸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沉。
“你还没见夫人,还算不得商号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像在叮嘱,也像在警示。
“这城如今不太平。城小,路窄,人心却宽得很——宽得能藏下许多事。”
“你若有事,办完便回。”
“客栈的名字,叫如云。”
韩立点了点头。
他没说谢,也没说怕。
有些人不必说,有些话不必问。
他转身没入渐深的街影里。
张奎望着韩立消失的方向,用粗大的手掌慢慢摩挲着下巴。
“怎么?”南歧子的声音轻轻传来,像一片叶子落在水面上,“张施主怕他走了就不回来?”
张奎没立刻回答。
他还在看那条街——街已空了,只剩风卷着尘土,轻轻地滚。
“血咒文书都签了,”他收回目光,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走,又能走到哪儿去?”
他顿了一顿,声音压得更低:
“我只是看不透他。”
南歧子笑了。
道士的笑,有时候比刀还薄。
“年轻,体术却惊人——这样的人,本就不是寻常土里能长出来的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