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已经忘记了。
所以我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徒劳地思考了半晌以后,生硬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
嗯。
杰,一动不动地站在我身后、门边,沉默地把自己隐入阴影中,却不曾离去。
我想我知道他坚守在我身边的原因。
但我此刻却假装不知道。
我好不容易想到一个问题,艰难地问:
你还好吗?
那个、和我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还很贴心地生出了白,模拟离别多年后他沧桑形态的东西,对我笑了笑。
他说:挺好的。你呢?应该也挺好吧?她不会让你受苦的,我是说,你的妈妈。
应该、算是没吃过苦吧。我不确定地想着,微微笑起来,妈妈向来很有办法,一开始有人会绑架我,但因为她,后来就没有人敢威胁我了平时出门和别人玩,大家也都会让着我,没有人愿意得罪她。
至少,从表现上来看,我是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令人羡慕的大小姐。
这段话说完以后,我们双双陷入了沉默。
我其实心里还有很多别的问题。
比如他到底爱不爱母亲?
比如我真的很像母亲、以至于令他感到厌恶吗?
比如他会想我吗?他有去找过失踪的大哥吗?
但是,那些问题,此刻都无所谓了。
因为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着的人类。
只要有稍微能够运用念能力的家伙、站在这里,用缠绕上念能力的眼睛,看向对面笑容温和的男人就能立即看出,面前的男人,不过是一具空壳。
他是念能力产物,人造物,非人存在。
他不是我的父亲。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从胸口,舒出一口气。
你我问,是什么时候不在的呢?
什么?他好像听不懂我的问题。
大概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身份。
我换了个问题:那个、告诉你,我会来的人,还说什么了吗?
他的神情恍惚了一瞬,仿佛被打开了什么指令的开关。
接着,在我疑问的目光中,他用无懈可击的、完美的笑容,给出完美的答案。
我爱你,他说,莱伊。
我:
有时候,太过完美的东西,只会让人感觉是虚假的存在。
我原本还期待着他身上或许有父亲残存的意识,但现在,我却更多地相信他或许只是类似傀儡的工具,被迫承载着其他人的意愿。
尽管如此,我还是带着自欺欺人的最后一丝期待,问:
真的吗?
他点了点头。
又是片刻沉默。
我在心满意足之外,又带着些失望的,笑了起来。
好,我说,打扰了,谢谢。
然后我退出了门外。
那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我不会相信它,也不会否定它,然而毋庸置疑的是,这次会面,彻底斩断了我的去路。
我已经、再也没有别的容身之所了,连可能讨厌我的父亲也不会收留我了。
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白骨与念力混杂的东西。
他应该是意外去世的吧?走出来以后,我低声问道,具体在问谁,自己还是身旁的少年,我也不知道,毕竟,那个人教会他的最后一句话,是爱我呀。
既然能这么苦心地想要为我经营虚假的温暖,他肯定不会对父亲出手因为没这个必要。
啊
我突然想到。
那么,这件事如果从另一个角度说明的话,那个人,是不是能够怀着爱意收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