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苏盈嘴边。
“妈,别想那麽多,你安心养病就好。”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陆总……人很好,帮了我们很多。”
“好,好。”苏盈点点头,顺从地吃下苹果,目光却始终带着探究和不安,在江挽过分平静的脸上逡巡。
她总觉得儿子哪里不一样了。
江挽看起来瘦了很多,脸色也变得苍白,那眼神深处,更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又模糊的雾气。
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陆宴淮走了进来,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步伐沉稳,带着惯有的上位者气场。
他身後跟着两个穿着白大褂丶神情恭敬的医生,还有一位气质干练的中年女性。
“苏女士今天感觉怎麽样?”陆宴淮走到床边,语气温和有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微笑。
苏盈受宠若惊,连忙道:“好多了,好多了,陆总,真是太感谢您了……”
“举手之劳,您不必客气。”陆宴淮微笑着打断她,示意身後的医生上前:
“这几位是疗养院的专家团队,这位是疗养院的林院长。您的身体需要更精心的後续调理和静养,普通的医院环境嘈杂,不利于康复,我已经安排好了,云顶疗养院有最好的康复设备和最专业的医护团队,环境清幽,最适合休养身体。”
他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安排,没有人有拒绝的权利。
苏盈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江挽。
江挽的身体瞬间绷紧,捏着水果刀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几乎要嵌进刀柄里。
他猛地擡头看向陆宴淮,嘴唇动了动,想说什麽。
却在触及陆宴淮那双看似温和丶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他没有选择的馀地。
陆宴淮的目光掠过江挽瞬间失去血色的脸,落回到苏盈身上,语气依旧温和:
“挽挽很担心您的身体,希望您能尽快好起来。您去了疗养院,他也能更安心,是吧,挽挽?”
江挽感觉到母亲询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喉咙发紧,像被粗糙的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是,妈,疗养院条件好,对您恢复有帮助。”
江挽强迫自己看向母亲,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嘴角却僵硬地抽搐了一下,最终只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苏盈看着儿子这副样子,再看看旁边气场强大丶面带微笑却不容置喙的陆宴淮,心头的不安迅速蔓延开来。
她张了张嘴,最终在那无形的巨大压力下,所有的疑问和抗拒都化作了无声的沉默。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脸色更白了几分,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洁白的被单。
陆宴淮满意地勾起唇角,对林院长微微颔首:“林院长,苏女士就拜托你们了。”
“陆总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照顾好苏女士。”林院长恭敬地应下,立刻指挥医护人员开始进行转院的准备。
江挽站在原地,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母亲被陆宴淮送到那家私人的疗养院,表面上是拥有了更好的医疗条件,实则就是变相的软禁。
他看着医护人员围着母亲忙碌,看着那张宽大的病床被推出病房,看着母亲在离开前朝自己投来的那充满了担忧和不解的一眼。
江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身体里只剩下一种彻骨的冰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冻结在原地。
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落在了他的後腰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僵硬的身体揽向一个坚实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