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曲听见脚步声,望了过来。他的瞳孔在黑暗里似乎竖了起来,就像蛇的眼。澄黄,透亮,不似人类。
许嘉清捏紧门框,小声问:“季言生来找我,除了这些,还说了什么?”
江曲笑了笑,这个笑有些奇怪,许嘉清忍不住往后退。
事情就是这么巧,下一秒,手机铃就响了。
叮叮声打破寂静,打破了这个奇怪的氛围。
江曲拿起手机,随意低头看了一眼。站起身,走向前。藏族人的身高体型比起汉人有着天生优势,就像一只郊狼窥视羔羊,一步步往前逼。
许嘉清警铃打响,江曲捏住他的手,把手机放在他掌心:“央金的电话。”
见许嘉清依旧死死盯着自己,江曲往前探了探,许嘉清甚至可以看见江曲的瞳仁:“你不接吗?是央金。”
鼻息交缠,藏香氤氲。许嘉清接过手机,毫不犹豫转身蹲到外边去。
因为是许嘉清,央金没有说藏语。许嘉清和他只隔了一面墙的距离,江曲可以听见他和央金调情。
“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在江曲家,我很想你。可惜我没有手机,不然我早就应该给你打电话消息。”
“我愿意去见你阿爸,但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我。”
墙上有面窗,江曲隔着毛玻璃往外望。
许嘉清一面笑着小声讲话,一面去拔地上花。手上全是草汁,江曲可以看见他手心的疤。
阳光被乌云笼罩,风越刮越大。许嘉清穿的单薄,虽然裹紧了衣服,却依旧被冻得瑟瑟抖。面色白得几乎透明,他穿来的藏袍还在沙上。
呼出来的气打在玻璃上,氤氲成雾气,江曲看不清许嘉清的眼睛。许嘉清旁边,就是高高的赫可蓝。山顶白雪终年不化,雨帘斜斜落了下来,江曲看不清一切。
啪嗒,啪嗒。
雨声混合着江曲讨厌的话语,许嘉清对央金说甜言蜜语。
江曲不再躲着,而是站了起来。脸贴着冰凉的玻璃,想象许嘉清在吻自己,在对自己说甜言蜜语。
“你什么时候跟我走,什么时候和我回家去?我想带你去看长江水滔滔不绝,我知道西藏没有海,所以将湖称为海子。央……江曲,我想带你去看真正的海。”
“那里海面没有尽头,与天连在一起,就像我对你的爱。我不知道你对我的爱有多少,但我想我比你爱我更爱你。”
江曲脸上泛起潮红,去吻玻璃。
在阿旺家,阿旺躲在角落去听央金打电话,可以隐约听见许嘉清的声音。
怀里的照片已经被磨出毛边,许嘉清的脸被他摩挲了一万遍。诺桑给他打过电话,也给他了片。阿旺的脑子很晕,下意识想求佛母救自己,他不愿面对自己。
“嗡。大咧。度大咧度咧苏哈。”
雨越下越大,点连成线,不停下坠。许嘉清还是不愿进门,江曲额头被玻璃印出红痕。
屋子昏暗,因为大雨江曲再也没法窥视许嘉清,去偷他对央金说的爱语。
江曲点燃香火,奉给神明。烟往神身上飘去,江曲跪在地,以头抢地。
额头磕裂,红痕处流下血迹。江曲直起身子,双手合一。
“未名神下引日月,佛母身下祭我魂。”
“唯求与君常相伴,终老南华不诀绝。”
血滴在地,江曲不停自语:“祭我身,献我魂,求佛母怜我,神明惜我,求他也爱一爱我。”
“嗡。大咧。度大咧度咧苏哈。”
“海枯石烂,此心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