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望向那孩子的眼里总是有恨。
恨……
那实在是申时衍再熟悉不过的一种感情。
“有,几次,我从……梦中醒来,他就丶就站在,我床边,伸着,一掌,掐在,我……颈上,只是……没有,用尽丶尽全力。”
他说着,只是笑笑,没事人似的一指脖子。
我环着他,说不出宽慰的话。
故事没讲多少,可他很轻易就已然累极。
他阖眸,窝在我膝上,头一歪,同我说了句想歇一歇,便昏了过去。
没了灵力和道心庇护之後,他一直如此。
可我问过几次,他却没说,那没了的道心去了哪里。
又为什麽,不取回来?
我反复回想着当初的事情,唯一能有的猜想只那一点。
——当年,他说要造一件法器之时,这四周地界,并无能用作铸造材料的东西。
除了他自己。
他的那颗道心。
可这麽些年,我从没关心过那法器在哪,又是如何模样。
眼下想寻,自然困难至极。
桃林茂密,我每日待申时衍歇息之後,都要一寸一寸地寻许久,寻那阵眼位置的法器究竟会在哪里。
一日一日,却终究只是徒劳而已。
当然,这些事我并没告诉申时衍。
一者,如此行径,与我而言,颇有几分赎罪的感觉。
二者,他既不愿主动提起,我若强硬要问,便与威逼也没什麽区别。
所以我只是一日日去寻。
甚是执着。
一如申时衍当年。
转眼,冬日就过了去。
积雪消融,又是春景。
暖融融地,红绿相间,勃勃生机。
申时衍清醒的时间也多了点。
桃林依旧经年累月地盛放着。
不同的只是院内。
随那些积雪逐渐消融,我终于才一点点看清夹杂在深雪里的那些层叠信笺。
那些被雪水浸透的信笺皱巴巴地铺开着,层层交叠。
已然糊成一团,轻易分不开。
上头的墨色,也是模糊不清的。
然而,却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一张张信笺之上,本是都写满了字迹的。
我将它们一一都收了起来。
先前弃如敝履,而今又视若珍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