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骂他是狗官酷吏,有人夸他清廉公正,但鲜少有人说他贪污、受贿,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宋裕就不是贪污的人。
人情世故在他面前,统统是狗屁,但也正因如此,他虽然身居高位,却没有一个值得交托的心腹,大帝把他当最快的刀使,从官多年,他早已把官场上的人得罪了个干净。
从政最难的,就是当一个孤岛。
宋裕就选择了这样一条清正却艰难无比的路。
所以老天爷给了他个坎子。
彼时正值处长退休,要从两个副处长中选出一个上位,大公主先就找上了他,要求他做她的麾下,但意气风、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宋裕又怎么会同意?
不但下了大公主的面子,还将这件事讼到了大帝耳中,大帝只两眼一闭,充耳不闻。
虽然对大公主没什么影响,但梁子还是结下了,大公主很快找上了江淮。
那时,没有人看好江淮。
江淮不过就是一条看人下菜的狗,要能力没有,要人脉倒是千万条。
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花瓶子不能胜任正处长,就连宋裕本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偏偏正式的调任下来,江副处变成了江处,宋副处还是那个宋副处。
宋裕曾经被踏破的门槛瞬间冷清下来。
如果不是季沉,他或许一辈子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成为正处长的不是自己。
温野不知道他是从哪听说她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独独找上了她,将她从无尽的黑暗中拖了出来,赐予了她那么一点点光亮。
从认识到现在,已有六个月了,虽然才半年,却像是结识多年的好友一样。
她失焦的眼神又重新定格到宋裕身上。
宋裕低沉又磁性的声音从终端中传来:“不后悔。”
温野的脸上画出了一抹无声的笑。
“说起来,你当时为什么找到我了呢?”
温野对此设想过一些可能,但都被她否定了,因此这件事也是悬在她心里的一个迷。
宋裕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有了一丝波动,眉心陇起了一根不明显的筋,算是在皱眉了。
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要说该如何说。
温野笑道:“怎么,还有让宋副处犯难的事?”
宋裕早就习惯她说话打趣的方式,因此也甚少在意这些,如果哪天温野对他正经起来,他反倒会觉得别扭。
想了片刻,宋裕还是说出了口:“我和你父母是忘年之交。”
提到父母,温野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宋裕本想继续说,但提及此见到温野的反应,还是止住了。
“……抱歉。”宋裕声音中带着歉疚之意,多的话他也不会说,只能说这两个字了。
温野勉强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你继续说。”
端详了下温野的神色,确定她没什么事后,宋裕便顺着她的意思继续解释了下去。
“你父母的死我有查过,是一桩冤案。”宋裕轻轻道,唯恐话太过刺痛,再加上些声音的话,会让温野承受不住。
“并非是燃气泄漏,而是有人故意引燃,导致爆炸。”宋裕微微吸了口气,“当年的事,至今仍没查到凶手,大公主把这个案件的所有档案都收走了。”
大公主并不怕自己有嫌疑,她怕的是别人有证据。
温野突然仰着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越听越凄凉,随着笑声渐弱,两滴泪也顺着眼角滑落,滚落到了浓密丝之中。
宋裕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话。
他没有说,他其实很早就见过她。
年纪轻轻的他是她父母的上司,有一日因为一些事情,他拜访她家,恰好看见了在院落中的她。
她穿着一袭粉色长裙,依偎在金少游身边,在和金少游打全息电子游戏。
时而生气,时而骄傲,时而大笑,不管哪一种情绪,在他眼里都是那么鲜活。
她本就在爱里长大,她就该是那样鲜活明朗的一个人。
那一面给宋裕心里湖面投入了一个小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但湖面毕竟是湖面,涟漪总是昙花一现。
他本就是块木头来着。
几年后,他在失意中偶然想起那个少女,才后知后觉地现她早已被陷害入狱,而陷害她的那个人,又正好是他的敌人。
种种因素的作用之下,两人的人生再次交汇,缠绕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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