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莺静了良久,方出声问:“公主都不问我到底是何人、是何出身?”
“都不重要。你若有本事,我管你姓什么、叫什么、打哪儿来。你若只是个虚架子糊弄我,改明儿卷铺盖走人便是。”赵嘉容弯腰把匕放在枕头底下,又扭头道,“时辰不早了,去外间歇着吧。”
文莺呆呆地望着公主放下帘帐,上榻躺下了,方轻手轻脚地起身退下去。跪得久了,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她稳住了身形,却稳不住心神。
玳瑁见那玉郞失魂落魄地推门出来了,还以为公主怎么折腾“他”了呢。
“公主歇下了吗?可要送水进去?”玳瑁问。
文莺一身的冷汗被晚风吹得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见玳瑁拦着她问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回话道:“公主歇下了,不必送水进去了。”
玳瑁被这温温柔柔的嗓音吓了一跳,举起手中的灯烛照亮这玉郞的眉眼身形,细细瞧了瞧,惊呼出声:“这是闹的哪出?”
文莺“嘘”了一声,压着声音道:“小声些,公主已经睡下了,瞧着赶路累坏了,明日一早还得出城去呢。”
……
翌日天不亮,公主才刚起身,便闻刘肃焦急的说话声在外间响起。
玳瑁正为公主梳,听到动静不由有些讶然:“刘刺史未免来得也太早了些吧?急什么?”
“他急着找人呢。”赵嘉容轻哼了一声。
玳瑁听了这话,心下也猜了个十有八九,不再多言。
“不必备马车了,”赵嘉容紧了紧腰间的蹀躞带,吩咐道,“马车太慢,我随军骑马赶路。”
玳瑁有些急了,劝道:“那怎么行?好几日的路程,您怎么受得了?您这还是头一回出远门,马车已经够受罪了,再说您平日里也没怎么骑过马……”
“我受的这点罪算什么?瑞安这一路过的什么日子,我都不敢想。不必再说了,此去让暗卫跟着我便是,你留在凉州城里,把西北各处的情报线重新搭起来,要提防着点刘肃。”
玳瑁还想再劝几句,见公主提步往外间去了,叹了口气,忙不迭跟了上去。
二人刚一出门,便迎面撞上早已等候在外的刘肃。
“公主昨夜睡得可还好?下人们侍奉得可还尽心?”刘肃一面躬身作揖,一面道。
赵嘉容乜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甚好,劳刘刺史费心。”
“公主客气了。”刘肃弓着腰,试探着闻,“……微臣有一事相问,不知公主昨夜可曾见过内人?”
“谁?我怎么记得刘夫人早已仙逝。刘刺史可莫要说胡话,鬼神之谈我可是不信的。”
刘肃额上开始冒汗:“是微臣新纳的妾室,鲁莽得很,若有得罪公主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刘刺史误会了,我这可没有你的房中人,死的活的一概没有。刘刺史若弄丢了爱妾,去别处找找吧。”公主言罢,从后腰抽出一把匕,拿起来用帕子擦了擦。
刘肃瞥见那匕,瞳孔微缩,再出声时声音有些抖:“她昨夜胡闹,扮作儿郎,惊扰了公主……”
赵嘉容猛地把刀尖抵在了刘肃的脖颈处,低声道:“刘刺史可不要不知好歹。我不追究,你便得寸进尺了?”
四下的小厮侍女们见状皆瞪大了眼,有个小厮猫着腰偷偷往外溜,被院门口的暗卫一脚给揣进来了。
刀尖已然刺破了颈项的皮肤,划出了一道血痕。刘肃嘴角颤动:“公主息怒。”
赵嘉容横眉冷眼:“何以息怒?我不过在你这借住一晚,你便要派人来杀我?刘肃,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吧?你这凉州刺史的职还是我亲自在圣人跟前给你求来的。你便是如此报答我的吗?”
刘肃猝然跪伏在地,额头砸地:“罪臣万死难辞其咎!实乃御下不严,疏忽大意,叫小人钻了空子……臣绝无谋害公主之心,请公主明察!”
赵嘉容垂眼瞧着他,心中冷笑不止。他是无心杀她,可他在荣家和她的博弈之间选了前者,背信弃义。到底是她根基还不够深,让自己的亲信都不敢以全部的身家往她身上下注。
她漫声道:“刘肃,你昨夜闹那么一出,我都要以为你不光背叛了我,还要杀我灭口,拿去孝敬你才攀上的高枝儿。”
刘肃闻言冷汗直冒:“……公主误会了,荣相公派人过来,臣以为是公主您的示下!听闻您玉体抱恙,久居府内……”
赵嘉容接过话:“你便以为我要病死了,弃暗投明去了?”
“臣不敢!”
“你和荣建串通一气的时候,怎么不先查查谢青崖的底儿?他身上可带着圣人的密旨。此事若败露了,圣人要你死,我可护不住你。”
“臣实是遭奸人蒙蔽,臣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