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番話連自己都覺得略顯卑鄙,言外之意是李幼白所謂的喜歡,或許只是另一種情感。
顯然,李幼白聽明白了,只略一思索便道:“我喜歡清楚冷靜的相處。”
“如若到時解除婚約對你,對閔家不好,便儘可將責任推到我身上。”
閔裕文笑:“我做不出那等事。”
兩人言歸正傳,閔裕文說明來意,道禮部整理案卷時,發現關於長公主劉瑞君的一些秘事,李幼白拿來一看,便知與大理寺正在查的內容相符,只是閔裕文帶來的東西,填補了她和盧辰釗需要的部分。
諸如那幾件事可以寫在明面,哪幾件只能悄悄抹去。
她看到父親的名字,眼神一頓。
閔裕文留意到她的神色,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解釋道:“宣徽院賈源和長公主在禮部祭祀一事上動過手腳,當年的禮部司正是由言文宣來主持。”
見她沒反應,閔裕文皺眉問道:“你似乎很關心這位狀元郎的事。”
李幼白抬頭,神情已經恢復過來:“他跟你我父親同
年科考,所以才會留意些。”
轉頭又道:“多謝你的提醒。”她擺擺手裡的資料,知道他是雪中送炭,前來提醒哪些東西不便呈現在大殿之上,只是說的委婉,叫人覺得舒服罷了。
“若你還有旁的需要我幫忙,儘可去家中找我,署衙亦可。”
“好。”
“對了,明日姜皇后生辰,照例是要設宴的,燕王的意思是讓你我二人同去。”
李幼白的身份沒有告知燕王,更沒有告知閔裕文,就連貴妃都不確定燕王在得知真相後是會偏袒她,還是他的父皇。在這一點上,閔弘致閔尚書也是如此認為,故而權且瞞著閔裕文。
“必須要去嗎?”李幼白往屋外看了眼,那人不知去了何處。
閔裕文道:“這些場合雖繁瑣,但不便推脫。皇后乃國母,往年我們都會過去,而今你我有婚約,此事朝廷人人皆知,你若不去,難免引人猜疑。
眼下,還不是解除婚約的好時機。”
李幼白:“我其實...”
“皇后的生辰,今年會格外大辦。”閔裕文打斷她的話,“東宮的事情你知道了,昌王那邊也不大好,陛下有意為姜皇后慶賀,不僅僅因為生辰,還是看在太子和昌王的面上,畢竟...姜皇后手底下還有位公主,總要留些情面的。”
點到輒止,李幼白恍然大悟,陛下此舉想必是要東宮安心,想讓姜皇后體面,想用此來表示自己的深情厚意,即便日後太子崩逝,他要另立,朝臣百姓也不會生出非議。
畢竟該給姜家的,該給太子的,他都給了。
那這場生辰宴,必定會宴請百官,當作見證了。
風颳的門板猛一晃盪,屋簷下的燈籠被吹得胡亂搖曳起來,不過眨眼間,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砸下。
正要出門的人往後退了步,李幼白的手握在傘骨上,甫一抬頭便被風迷了眼,帶著土腥味的氣息撲面而來,方才還晴朗的天驟然變得陰沉。
閔裕文虛虛扶她一把,兩人站在廊廡下,署衙裡的人只剩下寥寥幾個,那位新來的評事打眼瞧見他們,給身旁人使了個眼色,身旁人會意,忙把要遞來的傘收好,縮回屋裡。
評事三兩步走上前來,“正好下值,小李大人可以送閔大人回家。”抬頭煞有其事地看了眼天,品評道:“看這黑壓壓的雲,一時半會停不了,不只是停不了,還有可能越下越大。”
李幼白:....
她把傘遞給閔裕文:“那你拿著傘回去吧,我過會兒再走。”
閔裕文接過傘來,儒雅地將其撐開,轉眸道:“一起走吧。”
評事:“就是就是,署衙裡都沒傘了。”
人走了盞茶光景,盧辰釗舉著傘從外頭疾步趕回,一進門沒看到人,評事拐到門口笑道:“盧大人回來了。”
盧辰釗瞟他一眼,準備去另一間房找李幼白,誰知那評事覺得今日干了件成人之美的大事,遂跟在他身後自言自語:“都說閔大人俊俏,不成想見到本人還是震驚意外,那眼睛那鼻子還有那嘴巴,無不像是畫中謫仙,更別說他舉手投足斯文....”
“他走了?”盧辰釗聽不下去。
評事愣了瞬,點頭:“走了,還是小李大人送他走的,兩人撐著一把傘...哎,盧大人,你去哪,我還沒說完。”
盧辰釗的袍尾全溼了,因為風大,側面衣裳也都溼噠噠貼在身上,他舉著傘跨過門檻,卻又不知該往哪走。
往左是閔家,往右是李幼白住處。
他略一思索,決定去李幼白家瞧瞧。
果不其然,他趕過去時,李幼白正從閔裕文車上下來,閔裕文撐著傘站在外面,抬手去接她,她順勢扶住他的手臂,跳下車轅,從盧辰釗的角度,就像整個人撲進閔裕文懷裡似的。
沒多久,閔裕文便折返車上,那傘留給了李幼白。
馬車濺起水花。
李幼白目送他出了巷子,轉身走到門前,手剛要叩,忽聽身後傳來幽怨的腔調。
“他送你回來的。”
李幼白哆嗦了下,扭頭朝後看去,那人站在風雨裡,傘被微微吹動,衣裳全溼透了。
“你走過來的?”
“你往常上下值不也是走回來的嗎?”
“不一樣,今日下雨...”
“對,下雨,所以他來送你。”
空氣裡的溼意也冒著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