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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姜芙 宦妻姜芙 第72節

連毛的大氅還掛在身上,風一吹,毛領微動,一口溫酒入喉,十分舒意。

見他飲了酒,鍾元唇動,“你倒不怕我給你下毒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諷刺。

一見了鍾元便似鬥雞一樣的人頭一回沒有在這種事上爭個高低,反而同他閒話起來,“今日我入宮了。”

這個時候他入宮,鍾元知道是為了什麼。

他扯過一旁的椅子坐在崔枕安的身旁,身量與他平齊,“你做好決定了?”

其實關於家中能否翻案的事,鍾元也沒寄全部的希望在他身上,因為他始終對崔枕安的人品報有懷疑。

說他是君子,算不上,說是小人,好像也論不上,更像是走在黑白之間的一條游魚。

所有皆在一念之間。

“聖上的意思,只除到鄭君誠一個。就此作罷。”又飲一口,唇畔留香。

這結果鍾元不奇怪,他只笑笑,“當年裁定此案的是聖上,若翻舊案,不光牽連鄭氏,還會折損他的顏面。這無論對哪個君主來說,後果都是不可估量的,何況聖上一直以仁德下治,若真的翻案,就說明他當年是錯的,這樣他一直堅持的仁德,便也......”

話未說盡,這些鍾元一早便想清楚了,因而他覺著無望,當年才會劍走偏峰,棄了許姓化名鍾元上京。

除此方,他旁的一點法子都沒有。

酒喝一半,崔枕安突然把玩起手中的酒盅來,“若是我說,我會將此事一做到底呢?”

“若是我一定要將此案翻個乾淨呢?”

這回反而是鍾元不敢信了,側目望著他,眼神飄動,“你?”

最後一口飲盡,崔枕安目色向外,“我並非全是為了你許家,我亦是為了我自己。”

“鄭家背後勢力太大,山鳴關的事不用查也知道是誰做的,都將心思動在我身上了,鄭氏不除難寧。”

“我為我自己鋪路,為許家翻案,不過是藉口。”

話雖如此,可鍾元不覺得全如崔枕安所言,“那代價可太大了。”

“我崔枕安,素來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君子之說我從不放在眼裡,一如當初。”

今日崔枕安看到暉帝,亦想到自己。

自宮中出來行這一路上,他好似一下子想通透了,為何明明他回來了,他想要設法對姜芙好,想要給她無上的尊榮,她卻偏不想要。

這些東西對有些人來說可能是迫切渴望的,可對有些人來說一文不值。

溫肅皇后與姜芙,一個如烈火,一個似溪流,看似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性情之中卻有一點驚人的相似。

那便是會守著自己的內心,無論如何都不會妥協。

一如溫肅恨極了暉帝,就算最後困住了她的身,她仍能在水下將所有事情都攪渾,抱著齊下地獄的心態。

今日崔枕安想,暉帝有今日,正是他當年強求的後果,一段姻緣,生生種出了惡果,甚至牽到崔枕安的身上。

也是今日崔枕安才知,他來這世上,根本就是一個不被母親所期待的孩子。

權衡良久,他不知若是姜芙也變成了那樣,結果又會是如何。

不過他知道,若是換成姜芙,她可能會被自己困住一生,卻也不會甘願,也不會傷害他們的孩子,她只會傷害自己。

他好似一下子通透了,有些東西,是強求不來的。

“無論你出於什麼目的,你肯還我許家清白,”鍾元沉默片刻,才終舉杯向他,“這一杯,我許嵐灃敬你!”

溫酒滾入喉中,一路下滑,多少年了,鍾元從未覺著如此暢快過。

崔枕安餘光看著一旁的人,隨後似自嘲般的輕笑一聲,“當真是新奇,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崔枕安竟會同你坐在一起飲酒聊天。”

原本他留著鍾元只是想證明鍾元是錯的,如今卻證實,自己本身就是個笑話。

“你一定知道姜芙在哪裡吧?”

鍾元未講話,只是轉身拎了酒壺,再給崔枕安和自己滿上一杯。

崔枕安晃了晃手裡的杯子又飲了一口,唇上染了洛神色,“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的。”

“我只是想問問你關於姜芙的事。”

“什麼事?”鍾元問。

“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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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我男人死了

大雪過後, 黎陽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白雪無風,碎鵝毛似的飄落下來,積少成多, 天將明時還是薄薄一層,巳時一過便沒了腳面。

西街正中,一跛腳老婦停到正在煮麵的珍娘旁, 有力無力的打聽道:“勞煩問句,灃元堂怎麼走?”

珍娘自煮麵的霧氣中扭過頭,伸手指了自己斜對面的那家醫館, “那間鋪面就是灃元堂了!”

“多謝!多謝!”不識字的老婦目珠定在灃元堂的匾額上, 面色歡喜, 連連道謝之後,提了提手上的包袱, 邁著步子朝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