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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裙下臣 美人裙下臣 第19節

李鶴兩人提著的心這才鬆下來,便雙雙告辭。

兩人離開後,陳嘉知復又進來,低聲說:“方才送信的男子自稱姜一,說是奉永安公主之命,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外頭的弟兄也傳來訊息,西平王的兵馬已經埋伏在郊外,讓咱們早做準備。”

容渙沒有說話。

方才的信封裡只有四個字,皇后謀反。

前幾日,姜妁便指明讓他回京中看看,卻沒有直言,只讓他留意西平王那頭的動靜。

他原只覺得奇怪,並不在放心上,只啟用了西平王府中的探子,本來一直相安無事,沒什麼動靜。

卻沒想到,在嘉成皇后被幽禁南靜殿後,他派出去的人竟然截到了嘉成皇后和西平王勾結的密函。

容渙又留意了幾日,西平王那邊極盡誘惑之能事,卯足了勁兒遊說嘉成皇后,又許給她無上好處,她本來還有幾番掙扎,卻在姜琉驚馬受傷後,悲痛欲絕之下,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將京城的佈防圖直接交給了西平王。

而如今,西平王的兵馬已在京郊集結,他手持佈防圖,偌大的京城任他來去自如。

陳嘉知見容渙久久不語,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問道:“莫非是九皇子驚馬這事兒,讓嘉成皇后誤會為永安公主所為?屬下記得,前幾日她給皇上去信,求皇上給九皇子做主,皇上非但不曾下令詳查,還置之不理,嘉成皇后許是憤怒之下才做出這等竊國的行為?”

容渙執筆在畫中又添了幾筆,一邊說:“嘉成皇后本就不是什麼聰明人,如今九皇子腿瘸手歪,又不能人道,雖然她看得緊,沒什麼風聲放出去,但怎麼可能瞞得住那幾個老狐狸,一個不能人道的皇子,註定與皇位無緣,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嘉成皇后自己也很清楚。”

“嘉成皇后失勢,最得益處的便是賢妃,可她與賢妃本就勢同水火,倘若二皇子亦或是五皇子其一上位,嘉成皇后與九皇子斷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既然如此,為何不趁皇上遠在九黎山,京中空虛之際,替西平王悄無聲息的奪得京中的掌控權,屆時,遠在九黎山的皇上,即便是有所察覺,但也鞭長莫及。”

“等他們打馬回京時,一切恐怕已經塵埃落定。”

“西平王這一步棋走得並不差,倘若他能入主京中,他遠在關外的王子立刻便會揮兵北上,即便皇上手中掌握精銳又如何,京城畢竟是要塞,等鎮國將軍等人回防,誰知道龍椅上坐著的還是不是建明帝呢。”

陳嘉知笑了一聲,有些幸災樂禍道:“可惜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相爺您料事如神,正在京中等著甕中捉鱉呢。”

他說得興奮,連臉色有些發紅,容渙卻是面無表情。

他話剛剛說完,畫中最後一筆點在整幅畫作的最下角,陳嘉知歪頭看去,全畫恢宏大氣,栩栩如生,單單只是個背影,便能看得出畫中人那風姿卓絕,唯一的敗筆便是那黢黑的一點,突兀得很,看不清是什麼東西,也不知有什麼寓意。

容渙將畫舉在眼前,彷彿畫中的姜妁也近在眼前,眼眸中情意繾綣,喃喃自語道:“臣替殿下逼她走這一步,也不知能否向殿下討個獎賞。”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畫上的墨漬吹乾,待整幅圖徹底乾透,容渙將畫卷起,裝進畫筒中,放進几案一旁碩大的畫缸裡,一邊吩咐陳嘉知,道:“整兵備馬,去九黎山。”

陳嘉知大驚失色:“相爺?西平王的兵馬在京外虎視眈眈,我們此時若去了九黎山,豈不是把京城拱手相讓?”

容渙側身看向窗外,月亮被烏雲籠罩,只留下一層薄薄的光暈。

“你也被騙了,西平王意不在京城,而是建明帝的項上人頭。”

第20章 殿下何時才願意對臣施以憐憫……

九黎行宮長久以來一直做帝王避暑的用處, 闔宮上下,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成景。

行宮正中由一條清渠貫穿,渠水最深處自成一塘, 此時正是蓮花盛開之時, 碧色的荷葉, 各色的蓮, 與天邊連成涇渭分明的一片。

水塘邊有一座涼亭, 穿過涼亭, 順著石階往下, 便能見一排豎著的木樁,上面拴著幾艘小舟。

石階正對面卻是修剪齊整的一條水道, 兩側荷葉搖曳,時不時有蓮花探出頭來, 水道的盡頭便是一座佇立在水面上的風雨亭。

這亭中寬廣,唯四柱支撐, 以薄紗遮擋,透過被風吹起的薄紗往裡看,其中裝潢精緻堪比一座行殿。

這行宮裡雖也住了不少郡王侯爺的姑娘,但各家的夫人一向嚴令禁止她們與姜妁往來,避她如蛇蠍。

姜妁整日裡閒得發慌, 偶然尋得這一方天地, 便隔三差五帶著人在此處玩樂。

“殿下, 讓奴才一子可好?”

姜妁憑欄而坐,她穿了一身水紅色的齊胸襦裙,外面罩著件霜白色的紗衣,紗衣上盛開著大片金線繡的牡丹, 青絲鬆鬆的綰了個髻,周身再無旁的裝飾,單那張臉極明豔的臉,便將四周盡態極妍的蓮花襯得黯淡無光。

說話的是對面攥著棋子冥思苦想的青衣郎君,墨髮玉冠,眉目疏朗,端的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樣,便是斂眉沉思也不妨他的俊俏。

姜妁抬手,隨意在面前的棋盤上落下一子,偏頭看了眼漸漸西沉的太陽,端起青玉酒碗飲了一口,懶聲道:“輸贏已成定局。”

“殿下用些茶解解酒吧,”素律端著煮好的茶上來,分做兩碗,分別遞給姜妁和那位青衣郎君,一邊笑道:“落子無悔,我瞧著承松公子都悔好幾步棋了,這可不興耍無賴的!”

承松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再要姜妁讓子,執著白子冥思苦想,最後謹慎的落下個位置,又端視半響,嘆一聲道:“自與殿下弈棋以來,只初初入府時勝過一兩回,後來殿下棋藝越發精湛,如今,承松算是一敗塗地再無勝算了。”

“殿下師承容相,棋藝怎會差,”素律笑道,臉上帶著淺淺的傲意。

聽他不知真心假意的奉承,姜妁並不在意,伸手扯下一瓣蓮,將花尖那一點粉咬進嘴裡,含糊不清的說:“你父親有棋王之稱,你卻在本宮面前認輸,也不怕他夜裡託夢臭罵你個不肖子孫?”

聽姜妁提起自己的父親,承松笑得靦腆,表情有些暗淡:“世間再無山西李氏,又哪裡還有棋王之子呢,奴才倒也想父親能託夢來罵我一罵。”

承松姓李,出身山西李氏,原也是大家貴族,李家世代珍藏一套保山南紅瑪瑙的棋具,有傳言道,這一套棋具乃是前朝國寶。

保山南紅瑪瑙棋,又稱永子,前朝之前,永子是代國貢寶,後來前朝始帝揭竿起義,永子的技藝流失於戰亂,僅剩的棋子又被大火焚燬,唯有前朝皇室留得一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有人將此事傳到了大楚一位勳貴的耳朵裡,勳貴愛棋,對這一副國寶棋具日思夜想。

底下人為了討勳貴歡喜,找李家討要,軟硬兼施不成,便反過來汙衊李家人偷盜國寶,雖李家人極力證明這一套棋具本就是自己家的,奈何官府與勳貴沆瀣一氣,將李家上下通通下了大獄,棋王李家煊赫百年,一朝覆滅。

李家人拼死將李承松這一輩的孩子送了出來,李承松流落街頭被姜妁撿回府,據他所言,他與另外兩個弟妹被分開送出,至今未能尋到他們的蹤跡。

姜妁見他心緒低落,也沒什麼心思再玩,轉身匍在欄杆上,望著西落的紅日發呆,又轉身執著酒壺昂首飲酒,綾紗從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細白的手臂,落日餘暉給她精緻的側顏鍍上了一層橘黃的光。

“殿下,好似有人來?”姜妁還兀自在發呆,一旁的素律突然提醒道:“聽著像是幾個姑娘?”

姜妁側耳細聽,一陣女子如清鈴般的歡笑聲由遠及近。

她緩緩側頭望過去,笑語晏晏聲戛然而止。

四五條小舟,圍著中間的兩艘花船,破開擠擠挨挨的蓮葉踏浪而來,此時正緩緩向風雨亭靠近,只是船上的人正面面相覷,通通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