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的清晨,神都笼罩在一片薄雾中。安定郡王府的书房内,林薇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北疆地图沉思,手中的朱笔在地图上圈圈点点,标注着各处关隘、屯田点、水利工程的进展情况。
崔浞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道:“王爷,狄公来了。”
林薇抬起头,有些意外:“狄公?这么早?”
“是,狄公说,想与王爷一同用早膳。”
林薇放下笔,整理了一下衣袍:“快请。”
前厅里,狄仁杰已经坐在那里,一身家常便服,看上去像个寻常的邻家老人。桌上摆着简单的清粥小菜,冒着热气。
“学生见过狄公。”林薇上前行礼。
狄仁杰笑着摆摆手:“不必多礼。来,坐下说话。”
两人对坐,侍女奉上粥食后便退下,厅中只剩他们二人。
“王爷这几日,怕是忙坏了吧?”狄仁杰舀了一勺粥,慢条斯理地问道。
林薇苦笑:“北疆百废待兴,千头万绪。春耕要准备,边防要整顿,吏治要清理,还有春闱专项的事……确实有些应接不暇。”
狄仁杰点点头:“老夫看了你最近递上来的奏报。北疆的屯田计划,进展不错;边军的整训,也有章法;吏治整顿,更是雷厉风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些,不容易。”
“都是狄公教诲有方。”林薇恭敬道。
狄仁杰摇摇头:“不必谦逊,你的才能,老夫清楚。但今日来找你,不是来夸你的。”
他放下碗,神情变得严肃:“王爷,老夫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治理一方,或者说治理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薇略一思索:“人才?”
“是,也不是。”狄仁杰道,“人才固然重要,但比人才更重要的,是人心。”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散去的雾气:“王爷,你在北疆推行新政,不拘一格用人才,这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提拔的寒门士子,那些被你重用的实干官员,他们凭什么为你效力?”
林薇沉吟道:“因为他们认同我的理念,因为他们也想做一番事业。”
“对,但不完全。”狄仁杰转过身,目光如炬,“他们为你效力,是因为你能给他们施展才华的平台,能让他们实现抱负。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有那个平台,你得有那个权力。而你的权力,从何而来?”
不等林薇回答,狄仁杰自问自答:“表面上,来自陛下的任命,来自朝廷的授权。但根本上,来自民心。”
他走回桌边坐下,声音低沉而有力:“王爷,你在北疆打了几场胜仗,整顿了边防,清理了贪官,这些事让你赢得了军心,赢得了部分民心。但你要记住,一时的民心易得,长久的民心难守。”
林薇正襟危坐:“请狄公明示。”
“老夫给你讲个故事。”狄仁杰端起茶杯,“当年太宗皇帝在位时,有一次关中大旱,庄稼枯死,百姓饥荒。太宗皇帝下令开仓放粮,并亲自到田间视察。有大臣劝谏,说皇帝万金之躯,不宜亲临灾地。你猜太宗皇帝怎么说?”
林薇摇头。
“太宗皇帝说:‘朕为天子,当养百姓。今百姓饥饿,是朕失职。若朕不去亲眼看看,如何知道百姓疾苦?如何知道该如何施救?’”狄仁杰缓缓道,“那一年,太宗皇帝在灾区待了整整一个月,与百姓同甘共苦。灾情过后,关中的百姓,没有一个不说皇帝好的。”
他看着林薇:“王爷,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吗?”
林薇思索片刻,道:“为君者,当以民为本。”
“对,以民为本。”狄仁杰点头,“但更重要的是,要让百姓知道,你以民为本。不是嘴上说说,而是要让他们看到,感受到。”
他指着桌上的地图:“王爷,你在北疆推行新政,想改变那里的面貌,这很好。但你不能只盯着那些大政方针,不能只想着如何整军经武,如何选拔人才。你要低下头,看看那些最普通的百姓,他们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你推行均田,这很好。但你要确保田真的分到了百姓手里,而不是被豪强侵占。你整顿吏治,这很好。但你要确保新的官员真的能为百姓办事,而不是换了一批人继续贪腐。你兴修水利,这很好。但你要确保水渠真的能灌溉农田,而不是劳民伤财的形象工程。”
狄仁杰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林薇心上。
“王爷,你现在的根基,是陛下对你的信任,是北疆军权,是朝中一部分实干派官员的支持。但这些都不够牢固。陛下的信任可能变化,军权可能被分走,官员的支持可能转向。”狄仁杰语重心长,“唯有民心,一旦赢得,便坚如磐石。”
林薇深深吸了一口气:“学生明白了。狄公的意思是,我要在北疆,真正赢得民心。”
“不只是在北疆。”狄仁杰纠正道,“你要让天下人都看到,在你的治下,百姓能安居乐业,能过上好日子。这样,无论朝堂上如何风云变幻,无论有多少人攻讦你,你的根基都不会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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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道:“王爷,你可知道,陛下为何能从一个后宫女子,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林薇迟疑道:“因为……陛下的才能和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