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沉默的酷刑中,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
压抑的一线天光,变成了开阔的天空。
空气中清冽的山风,也仿佛在走出涧口的那一瞬间,变得黏稠、阴冷,还夹杂着一股子季三最熟悉不过的味道。
那是腐烂的棺材板,混杂着陈年尸油,再被雨水一泡,所酵出的、独特的“醇香”。
季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到家了。
他停下脚步,恭敬地侧过身,让三位仙人先走。
“仙长,仙姑,到了。”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长久的死寂。
“穿过前面那片歪脖子树林,就是……黑风山乱葬岗。”
秦漱月三人走出涧口,几乎是同时,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里的阴煞之气,浓郁得几乎化为了实质,让她们这些正道修士,感到一种自骨髓里的不适。
赵悬的脸色愈难看,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对同门的不满,重新摆出了领头师兄的架子。
他冰冷的目光,转向了季三。
“你说的那个红影,在何处出现?”
季三连忙伸出手指,指向了乱葬岗最深处,那座被他挖开、此刻又被他草草掩盖住的新坟。
“回仙长,就在那儿。”
“小人当时,就是在那给我爹上坟的时候,看见的。”
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老实,且卑微。
赵悬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大步流星地走向季三所指的那座新坟。
秦漱月和王浩紧随其后。
季三则小跑着跟在最后,脸上的表情,已经从谦卑,变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对这片土地的恐惧,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当然,他心里清楚得很。
红影?
他连红色的鬼影都没见过一根。
他要做的,不是让他们找到一个“真相”,而是要亲手为他们“创造”一个真相。
一个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一步步走进自己精心布置的屠宰场里的“真相”。
坟包很新,上面的土还是湿的。赵悬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新坟?一个月都不到。阴气郁而不散,最易生变。”
他一边说着,一边绕着坟包踱步,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以彰显自己的专业。
季三的眼角,则恰好瞥到坟包旁的一棵枯死的槐树。
时机到了。
他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猛地一个哆嗦,指着那槐树的根部,结结巴巴地叫了起来。
“仙……仙长!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三人闻声望去。
只见在虬结的树根缝隙里,勾着一小片布条。
那布条,是鲜红色的,质地像是某种丝绸,在这片灰败死寂的乱葬岗里,显得格外刺眼。
赵悬眼中精光一闪,两指并拢,凌空一摄。
那片红色的布条,便轻飘飘地飞到了他的指尖。
他将布条凑到鼻尖,闭上眼,用灵觉仔细感知。半晌,他猛地睁开眼,脸上露出了凝重又困惑的表情。
秦漱月也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师兄,如何?”
“好古怪的邪气……”赵悬沉声道,“这上面,既有尸身的阴秽之气,又……又好像混着一丝活人的生机。非妖非鬼,更不似寻常僵尸……”
秦漱月也接过那布条,细细感知片刻,她那清冷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困惑。
“确实如此。这股气息,从未在任何典籍上见过。师兄,恐怕这次的对手,非同寻常。”
季三看着他们那一本正经分析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
那块破布,是他从镇上王寡妇晒在门口的红肚兜上剪下来的。
至于那上面的“邪气”,不过是他将那块布,塞进他那宝贝僵尸妹的私处,塞了一天一夜,又取出来晾干了而已。
他那僵尸妹,以阳寿续阴命,本就是阴阳交汇的异物。她私处沾染过的东西,自然是既有尸气,又带着一丝拟化的“生机”。
这种东西,别说青云观的典籍,就算是他们祖师爷从坟里爬出来,也看不懂。
谜题,已经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