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熟练了而已。”他低下头,避开那道目光。
孙主管没再追问,只是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特别是那只左手,然后背着手,继续向前巡查了。
李默松了口气,感觉浑身虚脱。但危机并未解除。
下班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李默几乎是逃离了工位。他冲到更衣室,迫不及待地想要扯掉这副诡异的手套。然而,就在他的右手碰到左手手套腕部的时候,他停住了。
手套……似乎收紧了一下。极其轻微,像是无意识的痉挛,又像是……不愿被脱下来。
李默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定定地看着那只左手套,灰色的棉线在昏暗的更衣室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它静静地伏在他的手上,和无数个日夜里一样普通。
是错觉。一定是今天太累了,神经太紧张了。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将两只手套都扯了下来,塞进储物柜最里面,然后重重地关上门,出“哐”一声巨响,引来旁边几个工友诧异的目光。
他没有理会,换好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工厂。外面的空气带着污浊的味道,但比起车间里那混合着机油、金属和汗水的凝固空气,已经算是清新。
接下来的几天,李默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不安之中。他尝试过换一副新手套,可新手套笨重、僵硬,远不如那副旧手套跟手。而且,更让他心惊的是,当他戴上新手套时,左手竟然会感到一种隐约的……不适?仿佛皮肤在抗拒陌生的布料。而一旦重新戴上那副旧的左手套,那种如臂使指的顺畅感又立刻回来了。
它似乎真的“活”了,而且在与他的手,他的身体,进行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融合。它不再仅仅是引导,有时甚至会在他疲惫恍惚时,完全接管左手的动作,高效、精准地完成工作,快得让他心惊肉跳。他不得不分出一大部分精力,去刻意表现得笨拙,去制造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来掩盖这异常的生产效率。
但孙主管显然没有忘记他。巡查时在他身后停留的次数明显增多,目光也越锐利。终于,在第四天,事情走向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那天下午,孙主管直接拿着一个元件走到了李默面前。“李默,”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个元件,安装角度有微小偏差,可能会导致后续测试不过关啊。”
李默心里一沉。那个元件他记得,当时他的精神正高度紧张地试图压制左手的“自作主张”,可能是在那一瞬间的对抗中出了差错。
“我……我重新弄。”他伸手去接。
孙主管却把手缩了回去,盯着他的左手:“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太对,是不是太累了?”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酸洗车间那边缺个人,你过去帮两天忙吧。”
更衣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旁边的王海猛地抬起头,看向李默,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酸洗车间!那里是整个工厂公认的鬼门关。刺鼻的酸雾,即使戴着厚重的防护装备,也能呛得人肺叶子疼,长期待在那里,呼吸道迟早要出大问题。而且那些浓酸槽,稍有不慎……
李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主管,我……”
“这是工作安排。”孙主管打断他,语气冰冷,“明天就去报到。”他说完,不再看李默一眼,转身走了。
李默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灰色的手套安静地贴着皮肤,仿佛一切与它无关。
酸洗车间的空气是粘稠的,带着一股强烈的、能腐蚀鼻腔黏膜的刺激性气味。即使戴着防毒面具,那股味道也无孔不入,像细小的针,扎进喉咙深处。巨大的酸洗槽里,浑浊的、冒着淡淡白烟的液体缓慢滚动着,需要处理的金属部件被巨大的吊臂浸入、提起,带起一阵更浓烈的酸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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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默的工作是负责在部件出槽后,进行初步的检查和整理。这要求他必须长时间站在槽边,近距离地接触那些危险的液体和雾气。厚重的橡胶手套笨重不堪,动作迟缓,让他感觉自己像个木偶。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精神高度紧张,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部生疼。
他忍不住去想那副被扔在储物柜里的旧手套。如果戴的是它……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摁了下去。不,不能再碰那鬼东西了。
第一天在煎熬中度过。下班时,他感觉头晕目眩,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第二天早晨,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工厂,习惯性地打开储物柜,准备换上那套更厚实的工作服去酸洗车间。然后,他的动作僵住了。
储物柜里,那副灰扑扑的旧手套,正静静地躺在工作服上面。左手的那只,掌心朝上,五指微微摊开,仿佛在等待。
他明明记得,昨天离开时,他把它们塞到了最里面,还用一件旧衣服盖住了。
是谁?谁动了他的储物柜?
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他猛地回头,更衣室里空无一人,工友们还没来。只有惨白的灯光照着一排排铁皮柜子,泛着冷硬的光。
他盯着那副手套,看了很久。是恶作剧?还是……
他伸出手,想把它拿出来扔掉,或者塞到某个更隐蔽的角落。但指尖在触碰到那粗糙棉线的瞬间,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了上来,甚至还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仿佛它一直戴在手上,从未离开。
鬼使神差地,他缩回了手,重重地关上了储物柜的门,出巨大的声响。他穿着去酸洗车间的厚重装备,空着手,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更衣室。
一整天,他在酸洗车间都心神不宁。那股诡异的感觉如影随形。他总觉得,储物柜里的那副手套,正在无声地注视着他,等待着。
下班铃声再次响起,他拖着被酸雾侵蚀得虚弱不堪的身体,回到更衣室。他故意磨蹭着,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深吸一口气,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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