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楼的电路有些老化,一遇上雷雨天便容易断电跳闸,叶泊筠先前也遇见过一次,这回熟门熟路地用电笔检查了一番线路,没发现问题後才摸去把总闸往上推。
随着啪的一声落下,密布的黑暗被驱散,室内灯光次第亮起,眼前灯火通明。
叶泊筠立刻转身去看祁初意。
祁初意挨他挨得近,他一转身两人就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叶泊筠忙退开好几步:“痛不痛?”
“不痛。”祁初意魂不守舍地摸摸脑袋,被带到沙发上坐下。
明亮宽敞的环境让他的精神没那麽紧绷,但随之而来的是对叶泊筠的愧疚。
说要对戏的是他,关键时刻扭捏的也是他。
被情绪主导的时候他的大脑完全不加思考,做出的举动也伤人。
为什麽就是跨不过去呢。
人会模糊对痛苦的记忆,但为什麽,恐惧要深埋在骨髓里如影随行,偏要在他不设防的时候给他当头棒喝。
“在想什麽?”
叶泊筠给他倒来一杯水,祁初意捧着杯子抿了一口,组织着语言说:“刚刚那句话,不是对你喊的……我确实不太习惯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但并不是抗拒你,只是太突然了,我丶我需要适应一下。”
“知道的,不用往心里去,我当时也只是怕你摔着,没事就好。”
叶泊筠想问他那句话是冲谁喊的,是不是以前曾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但看着祁初意盯着虚空出神的样子,他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言说丶不愿回想之事,强行逼人划开伤疤就太残忍了。
好不容易生长出新的血肉,没必要再把痛苦剜出来。
所以叶泊筠选择不去打扰他的悲伤。
既然祁初意不想说,他不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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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这场雨这麽一搅合,戏是对不下去了,叶泊筠也不忍让祁初意在这样的状态下强行入戏。大雨滂沱,眼看着回学校也不现实,叶泊筠便让祁初意留下来将就一晚,拿出自己前些日子新买的睡衣给他换。
他比祁初意高了六厘米,身形也大了一圈,大码的睡衣穿在祁初意单薄的身子上显得十分宽松,袖口的位置还要往上挽起一点才不至于阻碍行事。
祁初意走出浴室的时候,叶泊筠正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铺枕头和被子。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床上的被套和枕头都是新拿出来的,你待会儿进去可以直接睡,有事随时叫我。”
“叶泊筠,我睡沙发就可以了。”
叶泊筠声音淡淡的:“下了雨夜里会降温,在沙发上容易着凉,你身体没好全,得多注意点。”
祁初意站着没动,看叶泊筠弯腰将没什麽褶皱的被子捋了又捋,问道:“那你介意跟我睡一张床吗?”
叶泊筠动作一顿,又顺了一下被子,而後才转过身来,端详着祁初意的面色。
他反倒成了拘谨的那一个:“你……确定吗?”
祁初意很奇怪:“这有什麽不可以吗?我并不抗拒与人同睡一张床,你不用这麽小心的,况且这里是你的家丶你的房间,要挪窝的人也该是我。”
本身就是他在给叶泊筠添麻烦,哪里有鸠占鹊巢的理。
虽是这麽说,叶泊筠仍旧心有顾忌,板板正正地躺在床沿边,双手交叠搭在肚子上,企图在睡前规训好自己的睡姿。
即使明白对方不是有意为之,叶泊筠也不想再在祁初意脸上看见那样抵触的神色。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在意的。
两人中间隔开一条鲜明的楚河汉界,活像幼儿园闹别扭时画上的三八线。
祁初意翻了个身面向叶泊筠,在他又往床边平移了一点之後好心提醒:“叶泊筠,再挪你就要掉下去了。”
“……”
叶泊筠若无其事蹭回来了一点。
“我可能……只是对陌生的触碰比较敏感。在停电的情况下,我的注意力没那麽集中,分辨能力也差了点,才会有那麽大反应。但是现在不一样,我很清醒地知道你不是别人,所以也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你不要因此感到难为情。”祁初意停顿了一下,“但如果你掉下去的话,是真的会痛。”
叶泊筠本来还被他那句“你不是别人”蛊惑了一下,听到後面感动荡然无存,他木着一张脸侧过头来。
祁初意睁着眼珠子跟他对望,把话补充完整:“也会难为情。”
“……”叶泊筠脸上的空白终于裂开了,恼羞成怒地侧过身,扯过被子往两人身上一卷,“睡觉!”